水與聖地
我一直在思考,是什麼讓我成為了現在的我?是什麼促使我作為一個活動家去做我所做的事情?
我第一次開始從事社會運動、環境正義和直接行動是在2009年的彩園村保護運動或更廣為人知的反高鐵運動期間。然而它必須超越這一點,在更早的某個地方。當我深入記憶的海洋時,我看到了沼澤的景象。一定是水。
我在一個叫風樂圍的濕地長大。它位於香港西北部,阿啟山腳下。這片濕地曾經是魚塘,周圍環繞著紅樹林。最著名的產品是鯔魚(鯔魚),它生活在淡水和海水之間的河流三角洲。燒烤或蒸煮時味道最佳。我兒時的朋友常常給它們加香料,然後用錫箔紙包起來,然後丟進火裡。
在香港農村地區長大的我,作為代表全球金融中心或亞洲國際都會的人,獲得了完全不同的經驗。我記得每天放學後我都會衝進山裡去尋找灌木叢中的新昆蟲、雨後的蘑菇或溪流中的魚。當我在秋風中凝視夕陽時,野狗來迎接我。他們精力充沛。當我穿過森林時,我與樹木交談。
我喜歡在山坡墓園裡抓蟋蟀,並且從不害怕天黑後獨自在山裡。螢火蟲將為天空帶來奇蹟。我記得有時我家門口會有死去的螢火蟲。它們在白天非常醜陋。棕色,有一雙黑色的大眼睛。
90年代初,億萬富翁李嘉誠旗下的房地產開發商與當地漁民提起訴訟。漁民迷失並被疏散。我依稀記得該地區懸掛著抗議橫幅。我太小了,無法理解。
大學時期,李嘉誠向城市規劃委員會提出申請,提議將濕地開發成9棟23層樓高的豪華建築。為了說服城市規劃委員會,他不僅邀請了澳洲鳥類專家證明高層建築不會影響季節性鳥類遷徙,也得到了世界自然基金會每年捐贈400萬港元的支持。
當綠色團體提出抗議、世界自然基金會退出合作時,這一醜聞迅速傳播開來。 其間,魚塘中發現了一種名為“Pteroptyx maipo”的稀有螢火蟲。是的,我小時候常看到的那些醜陋的棕色的。它們成為了頭條新聞,並一度停止了開發,但城市規劃委員會認為它們不那麼特別,還是決定允許開發。我是這次行動的社區成員,我真的第一次感覺到,所有這些豐富我童年的寶藏、所有這些生態,在房地產開發商眼裡都不過是潛在的金錢。
「地產發展霸權」一詞是潘惠嫻在其著作《香港的土地與統治階級》(Land and the Ruleing Class in Hong Kong) (1) 中創造的。所謂“霸權”,就是房地產開發商對香港幾乎所有行業的強制力。
根據Libre Research Community的研究(2),香港西北部超過74%的生態敏感濕地掌握在私人房地產開發商手中。他們都面臨類似的威脅。以南生圍為例,這裡是候鳥的熱門築巢地,也是香港人最愛的自然度假勝地之一。恆基兆業地產一直致力將整個地區發展為封閉式社區及購物中心。多年來,雨季森林裡發生過無數次神秘火災。有人懷疑縱火是為了降低濕地的生態價值而進行的。
1.Alice Poon Wai-Han,《香港的土地與統治階級》,2005 年,列治文著 2.《新界西北魚池所有權研究》,Liber研究社區,2018年(https://qrgo.page.link/bqxQ9)
2011年,當我在土地正義聯盟工作時,我與一個因高鐵建設而受害的村莊進行了接觸。這個村子叫牛潭尾,有3000多名村民。其中許多人依靠地下水進行農業和水產養殖。他們飼養著長達 1 公尺的美麗冠軍貉魚。由於水源豐富,有些人還養稀有的蘭花。高速鐵路隧道開挖施工導致地下水流失,村民多處水井乾涸。
村民抗議並要求重建水井,但港鐵公司推卸了所有責任。村民發現當時的村長與港鐵公司之間有秘密交易。村長對施工的潛在影響撒了謊,並向受影響的村民隱瞞了重要資訊。最終,一個新的村關注小組成立,村長在醜聞發生兩年後被投票下台。期間,我組織導遊到村莊參觀,對該地區的水資源情況以及過度依賴進口水的問題進行了身臨其境的調查。但對港鐵的壓力不大,對環境的破壞是永久性的。其中一位農民迪伊先生不得不放棄務農,轉而成為貨車司機。我還保留他給我的火龍果寶寶。
故事還沒結束。隨著港鐵新鐵路工程的臨近,整個村莊在未來很可能會被連根拔起並被徹底驅逐。這是我人生中的一個里程碑,我學會了接受運動的失敗,並認識到環境正義與現有的政治結構和房地產開發霸權密不可分。
3.《東港水?當地水?節約寶貴水資源》,2017 SCMHK ( https://youtu.be/qBGcGVcGi_c )
非常MK
2014年,Michael Leung和我啟動了Very MK計畫。它位於我所在大樓的屋頂上,該大樓即將被香港主要的中產階級城市重建局拆除。我們要求被驅逐的農民將他們的土地捐給我們。對農民來說,土壤是一份珍貴的禮物。在開始認真種植之前,大約需要兩年的時間來準備合適的土壤。
我們用這些土壤種植各種農產品。植物會說故事。野生百香果爬上鐵製違規建築,標誌著 20 世紀 70 年代難民湧入。秋葵送給一位患有糖尿病的餐廳老闆。山藥是小販凱傑送的。百香果屬於戲劇明星南瓜喬喬。另一個屋頂的蜜蜂不斷地來訪。我養了一缸魚來防蚊。所選的物種Macropodus hongkongensis可以在很少的氧氣下生存並捕食幼蟲。
Very MK 的想法是說明房地產開發商如何透過利用容積率真正憑空賺錢,同時摧毀所有可能的替代方案 (4)。
當參觀者走進 Very MK 時,他們意識到這是一個會生長的 3D 裝置。他們進入了異托邦,接觸到了來自遙遠農田的土壤。農場最終被當局拆除,廣告看板上宣傳的「生活品質」顯然不包括我或我的任何鄰居。我們就像被風吹動的蒲公英。然而,研究護理空間的城市學家黃淑梅(5)表示,許多因市區重建而被驅逐的居住者將不可避免地回到同一街區,成為清潔工或保全。他們在這個過程中失去了技能和去社會化,同時也無法抗拒貧窮的嚴重性。
4.《香港市區更新問題探討》,2015年,陳金正 (https://bit.ly/33iSZjb) 5. 黃淑梅,《香港城市化關懷:兩個系統,一個城市》,列剋星敦圖書公司,2015
直到今天,身為瀕危社區的同伴和我自己的受害者,我仍然對抵抗的經歷感到感激。我非常感激能收到來自地球的禮物。土壤、河流、泥土以及其中的所有生物。我很榮幸能夠與大自然一起成長並能夠與它產生共鳴。我的心中有一個聖地,永遠純潔、充滿靈氣。當我對殘酷的現實感到沮喪時,我從童年的沼澤中汲取了能量。在我每天的抵抗之中,我發現自己種植了灌木百香果(Passiflora foetida)幼苗以獲得內心的平靜。我想想像我們人民像這些常年登山者一樣有韌性,能夠忍受乾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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