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的形式|《耳聾共和國》中的一抹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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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在Twitter上參加活動獲得了一枚Travellogger😎活動讓我注意到忘記了好久的、自己的handle。我的Twitter handle是zoyanka,十一年前,最好的朋友之一告訴我,這是你的英文名字在俄語中的親暱叫法。從小被迫著讀一些蘇聯的文學作品,從《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到《卓婭和舒拉的故事》,總是奇怪那麼長的俄文名字暱稱都可以是达莎或者薩沙,倒是沒想到自己後來也會有。如今十二年了,大浪淘沙,她一直在我身邊,快樂也好,悲傷也罷。一直以來,我對俄國文學的熱情未減,而對日本文學日益增長的興趣也有幸能得到她的指點。
戰爭把個體的存在感和意義先是縮到極小,用家國情懷來碾壓、代替,然後,又由於樁樁件件的悲劇,個體的意義和存在感再被立即放大,大到一個人、一個家都無法承受。戰爭開始後,那些在我生命中觸動過的個體鮮明地跳了出來,他們向我走來,每一個人的身後好像都綁著一隻風箏🪁,風箏是他們國家的國旗的圖案,可是有的人身後卻綁著不止一個風箏——來自烏克蘭🇺🇦的他妻子卻是摩爾多瓦🇲🇩人,女兒生活在白俄羅斯🇧🇾;來自俄國🇷🇺的她一家人生活在義大利🇮🇹,如此等等。現在這樣的社會,國籍和極端的愛國主義概念本是逐漸模糊了的,誰不是在幾個國家之間穿梭,尤其是歐洲。定義一個人,一個我的朋友變得越來越難了,其實是一件好事,至少我這樣覺得,因為人生中的一些我認為更重要的意義浮現了上來,而絕不是像在中國大陸那樣,一部電視劇的演員表都要標出「港澳台美加澳」來。
沒錯,二十一世紀就是這樣,整個地球就好像是一個村子,用科技的手段能夠將任何一個散落在世界盡頭的朋友找到,任何人也都能夠一夕之間拿到cosmopolitan的身份證。可是誰承想,2022年了,還會存在這樣悍然的入侵,還會存在是否應該打孩子的討論,還可以給被鐵鍊拴著的性奴發結婚證⋯⋯疫情已經將很多人的cosmopolitan夢打得粉碎,然而,cosmopolitan的很多人卻又在入侵之後選擇回到同一個國家,前所未有地團結起來,抵禦外來的侵害。
一切發生得都這樣快,入侵,一個在2022年初還頗為surreal的一個詞即刻成了現實。人的生命一下子就被剖開在眾人眼前了,血流汩汩。
我想,烏克蘭🇺🇦的奮力抵抗在各國各族人眼前是如此奮不顧身,可是,面對那樣一個到他國首都「自衛」的大國,抵抗全憑一己之力,是怎樣的孤獨?整個戰爭被扒開了放在我們的眼前直播,這是2022年的戰爭,我們看到的細節可以具體到一個陣亡士兵的遺物。但為什麼還是有一種啞口無言的感覺呢?
看到了廣傳的《耳聾共和國》(Deaf Republic)的開篇詩之後,決定讀這本久放未讀的作品,讀完,長長出了一口氣,原來Ilya Kaminsky的詩集這樣「應景」。戰爭與人在他的詩歌前後相應的兩首短詩中說得極其明瞭。
問題 何為人? 兩次轟炸間的一抹寂靜罷了。
是啊,戰爭像是把人、人性一下子抽走了;同時,也讓很多人性更鮮明地顯現出來。可終究何為人呢?人,真正能稱為人的是否只有兩次戰爭之間的那片寧靜期間?
Kaminsky是出生在蘇聯的美籍詩人,他的家鄉在烏克蘭敖德薩。這本小詩集寫的是「耳聾共和國」被入侵時的事情。詩集前有像劇本一樣的人物表,詩集敘述的是一對夫婦和他們的孩子、孩子的外婆在共和國被入侵後的遭遇。一家人和外婆都悲慘地死去了,只留下孩子。
問題 何為女人? 兩次轟炸間的一抹寂靜罷了。
被入侵的共和國的廣場、草地、家園都在詩人的筆下淋漓著鮮血,男人、女人都死去了,在那個沒有聲音的共和國裡。這本詩集中配著手語插圖,因為耳聾嘛,所以每幾篇詩歌篇章之後就是手語的素描。末了,這位烏克蘭裔詩人在註解中這樣說——
「一部分手語是從俄羅斯、烏克蘭、白俄羅斯和美國手語傳統中提煉而造。」
「關於沈默:聾人不相信沈默。沈默是有聽力的人的發明。」
從自己以前一個語言學專業的學生那裏瞭解到一些手語的知識,原來手語真的是每一個地方跟其他地方會不盡相同,而世界上最年輕的語言竟然是尼亞拉瓜的一個手語,手語七十年代由一個聾啞村莊發明。
因此,看到Kaminsky的解釋,心中五味雜陳,想到詩集中的手語插圖跟詩歌的配合似乎就是在無聲地告訴世人,被入侵的耳聾共和國的人們是多麼痛苦、孤獨。
詩歌有時候有種奇效,漢語的古詩更是,其中的意象和image總會在腦海中停留許久。在公園裡遛彎的時候,讀完的詩歌在腦中浮現,默默無言,甚至名字,可能因為外婆跟我朋友同名吧,也飄然而至。恍惚間,看到身邊的綠樹紅花都彷彿會說話了,講述這麼幾十年、上百年間看到的一切,自然,包括戰爭。
一低頭,竟看到小孩子用粉筆在地上的畫——有蜻蜓、蝴蝶、天空、白雲,再走,看到了一支旗桿直入雲霄👇
14年身處戰爭中時我也決定不走,並不是抱著必死決心,而是火箭彈瞄準機場嘛。一個經驗是戰爭中作為異鄉人或許長時間沈浸在新聞、App爆炸或襲擊地點實時情報裡並不是一件好事。戰爭本來帶給人的distress就是難以言表的,更何況是時不時要跑shelter的局內人?跟當地人多交流,獲得他們的第一手信息和幫助,哪怕將自己暫時埋進關於戰爭的文學、詩歌裡,也許都能緩解一下,畢竟文字中人類的情感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