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水
夜裡朦朧醒來,看一眼手機,3:20。醒來便有種精明的快感:早晨要去聽一場城北的演講會,城南的自己醒的如此之早,便是對老教授和知識的極度熱愛了。不過前晚設定的鬧鐘應當響於6:40,於是再度睡去,有份睡了懶覺的意味。
鬧鐘響,三小時前醒過一次後便沒再睡好,然而那精明的快感還殘留,於是心念再睡五分鐘,堂堂五分鐘算是對自己勤勞的補貼了。
做了個勤勞的夢,把自己累得不輕。滿身疲憊醒來,已睡了十倍於五分鐘的時間。估算下,想來此時再趕去老先生的講座,大概會漏掉三分之一的內容。內容聽得不全,那便索然無味了。對了,這老先生據說也無大本領,所持思想觀念和他的年齡一樣該上墓碑了。要不是題目聽起來有些意思,自己也未必有去的念頭。不去也好,翻身看窗外旭日東昇,時間尚早,再睡十分鐘便去吃早飯。
未能去成講座也懊惱,畢竟早醒,好端端浪費了優質睡眠的機會。求學之心輕易被睡眠之慾望打敗,精明的自我也有道德感的不安。想起城北也有好吃的包子,若是早晨起得來,此刻或已經品嚐了。於是懺悔為何夜間醒來,以致於未能早起,未能早起去吃城北的包子,順道聽聽講座。懺悔完畢看眼時間,剛才留給睡眠的十分鐘竟已過了三分之四,不可饒恕!痛惜之餘,決定再從寶貴的時間裡劃出十分鐘,再睡十分鐘便去吃早飯。
閉了兩分鐘的眼,想食堂的包子雞蛋豆漿,肚子應和著咕咕直叫。十分鐘睡眠的寶貴是那些懶人無法明白的,便如同守財奴,閉三十秒眼睛,睜一眼看時間;再閉二十秒眼睛,睜一眼看時間。這十分鐘睡眠並不好,只因總是睜眼。
好容易度過最後三十秒,一咬牙坐起半個身子,大有壯士斷腕之悲壯。不料春寒料峭,殘雪未消,屋內寒意仍盛,離開被褥的上半身彷彿成為被流放到西伯利亞的囚犯。然而思想並未到囚犯中革命黨的境界,意志與這寒冷激戰了三百回合,終於敗下陣來。縮回到被窩裡再度體會到人間溫暖,感嘆大自然不可戰勝。
牆壁上有道黃痕礙眼,不過看的熟悉。細想之下驚覺是前年抹上去的鼻涕,頓感噁心。忍不住惡趣味扭頭又看,想這痕跡也似蝸牛爬過去一樣。家鄉的劉老四燒蝸牛是城裡一絕,好些年沒吃過了。口水禁不住阻攔溢出來,肚子又開始叫喚,早飯還未吃呢......
食堂的早飯也未必多好,油炸食物佔一多半,與健康飲食的關係疏遠,幾年來也不興變個花樣。也有包子,乾巴巴一小塊呈飢荒狀,讓人看了不忍下口。城北的包子個兒大皮兒薄餡兒足,沾點兒醋咬下去,死而無憾的念頭隨著香氣飄起來......為何在半夜裡醒來!
掙扎著要出被窩,可沖出去的勇氣也奉承再而衰三而竭的古訓,幾番搏鬥過後,仍慘敗於該死的氣溫。對食物的慾望也沒那樣強烈了,便安慰自己不必去吃那食堂可憐的早餐。如此自我麻痺著,肚子雖已痛了卻仍有優越高潔的快樂。
盯著手機,今日新聞無大事,幾個女明星穿比基尼跳水的樣子也難看。研究著泳衣上可疑的凸點,有短信插進來,昨個約好的女生問今中午在哪吃飯。不妙,本是打算聽完講座後順便去這姑娘的學校觀光,講座的事情不得已被推掉,後面的程序自然也忘得精光。斟酌良久,回信抱歉道:“不好意思,講座聽了一半的時候學校有急事讓我回去,現在我在學校,再過去恐怕來不及,忘了跟你說一聲實在抱歉!咱們下次再約成不?”發出之後良心不安,深怕對方懷疑,便打電話過去加以解釋。女生善解人意,客客氣氣說好的下次再約吧~雙方掛了電話大概都冷笑:虛偽!
差不多到午飯時間,太陽光照強了,屋內也不似之前寒冷。哆哆嗦嗦下床穿衣,想著早飯午飯合一頓還能省錢,精明快感再度浮現。樂樂呵呵吃過午飯,吸著初春涼風思考著下午安排:晚上是要和哥們儿幾個出去喝酒的,早晨講座沒去成,負罪感還有。待會兒去圖書館自習罷了,算是填補下知識的空虛感。
圖書館也是一樣的空曠,全無四六級或期末考試間菜市場般的盛景。瞟幾眼左右零星幾個看書姑娘的姿色,悲鬱之情難忍。想起昨日約的那女生相貌尚可,只是近觀時顯呆滯,一副欠她東西似的木然與不耐煩。覺得要是找女友,寧可找個近看美麗遠觀醜的,自私的男人大概都能體會其中的好處。不禁想起以前女友,輕笑一聲,很容易就把注意力轉移到書本上來了。
今日打算看20頁。專業書最美的時光,是在它們還沒有被老師拿去授課的日子。你可以自以為是的看著那些充滿挑逗性的章節、句子、名詞、標點,撫摸書中每一寸讓你敏感歡欣的誘人肌體,沒有任何負擔;然而當它們被擺上講桌,成為你這個學期裡最正統的陪伴時,你不得不被指定去瀏覽那些特定的內容,勉為其難的去背誦那些特定的內容,然後帶著這些特定內容出席於名為“考試”的正統場合。前後兩者的形象,大概如同今日小三與正配夫人的樣子。
看20頁正配夫人總是難過的,兩個小時過去的輕巧,然而視線總凝固於這二十頁中某一頁的某空白角落。好比你家夫人數落你抽煙喝酒買彩票,機關槍般不停嘴,雖然你一句都沒入耳,但總得盯著夫人臉上的某處——麻子雀斑之類以顯自己直面批評且表示敬重。若不時加上點頭的動作,想必效果更好些。如此哲理的思辨著,順便努力盯著書中不是那麼空白的地方,好歹過完了20頁,成就感滿點。看一眼時間,該起身去喝酒,想到喝酒便渾身幸福著,先前讀過的知識們也被忘得一干二淨了。
一幫人擠著坐小車出門,夕陽還凝重,看上兩眼便覺得永不會移動似的。路邊樹枝還光禿,伸展向天空呈現抽象的憤怒感。來到飯店時,四周已是濃厚的灰藍。討論著永不過期的青春,覺得還能保鮮。說到未來便假裝穩重點頭乾杯。此刻總感覺時間飛快,瞅一眼牆壁上的鐘錶,分分秒秒搖搖晃晃,時針掛著什麼東西似的,又好像是在無能為力的粘著些難以擺脫的瑣事。那時針上透明的絲線伸展,好像拖長了的鼻涕,使懸掛的事物們緩緩墜下,最終滲入酒杯晶瑩的液體中。
醉了,倒了,相互攙扶著出門攔出租。坐在馬路牙子上,涼風撲面清爽。有人拉拽著自己起身,說你丫這樣吹風就等著感冒吧,腿卻癱軟著不肯直立。覺得時間尚早,笑著搖搖頭,伸出三根手指,喃喃道:“再等五分鐘,五分鐘便起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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