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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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磅薄意义的浪

多重意义的叠加

(试着纪录自己阅读诗的感想。)

这系列的初衷,前文〈不是在念诗,就是......〉提及,是对赏诗的无所适从(特别是现代诗似乎人人皆可信手拈来的时代)。在〈不可诗译:非叙事〉 ,我试着回应诗想要做什么,而我把诗当作什么(改写、变造、流变文字的参考) ,而这篇文我在自问:「当我说在赏诗的时候,其实是在赏什么?」


文体在漫溢,散文可诗化,而所有文类或符号允许兼容在小说里。诗想漫步缓行(散文诗),有时,些许字即勾勒巍峨虚构的世界观(小说诗) ,有时。诗想成为画(视觉诗)、想唱歌(音乐诗)、想碰到你(触觉诗),是一把利刃(揭露)、一堆碎玻璃(解离)、几团交缠棉线(多重),诗想编织你我的气息......


最近,我认真想起了诗,诗也开始想念我。

红色司迪麦广告(1990)

睡到半夜,突然想起小时候的红色司迪麦广告台词,一句「建筑物正在倒塌中」,在几个人口耳相传下变成「猫在钢琴上昏倒了」,回响在我的梦中,这句经典广告词又被我记成:

 〈猫在钢琴上睡着了〉

半夜里我梦见那只在钢琴上睡着的猫梦见了一个我在黑白键上跳跃调色缤纷的诗诗是白色铃铛孵出一颗青绿色的蛋回想了一个我曾经住过诗里直到我学会了总在无数的好坏之间挑了一个对于是日子只剩下我的对那个我被赶出了诗的伊甸园因为犯了无聊的罪


我想将欣赏诗的角度,转换为诗人如何操作:「从A到B」诗人和一般人相比,犹如天生拥有「联觉」般的恩赐,但只要有记忆和做梦能力,人人都能进行联想,例如,闻到某气味就想到住过的国外氛围(或许只是旅馆厕所清洁剂的残味)。遇到A就联想到B,刚说是人的本能,有时,从A到B的中间过程是黑箱(需密码解译,源自私人的回忆与梦);有时,诗人在表现,将看似不相干的A与B ,在诗里呈现两者内在性相关的轨迹。


有一种「从A到B」(歧义),常出现于日常,谐音的联想,字音与字义之间的多种指涉(同音多义),例如,最近看到曹驭博的诗〈蒂蒂复健一日〉 (于文末讨论),运用「同音异体字」手法耦合双重意涵。


受其启发,我进行以下的造诗练习:

从「诗」的谐音字(失撕湿狮司尸私虱虱)里,直觉挑出字(失、撕、湿),将单字当作关健字输入google图片搜寻,挑一张有感觉的图片为基础,再进行意象的记忆联想,最后用诗的语感将意象摹写下来。 (图源123
图1
〈失〉
手兔子舞装可爱也留不住                           滴答滴答撒下的流沙
即使将沙漏摆平杀戮沙漏 沙漏杀戮 不漏沙就是不漏杀
依旧潜行 可爱留不住血也流不住
图2
〈撕〉
撕开一簇透明花 对我私开了「处处洞悉」的花语
图3
〈湿〉
湿开一抹泪 累是瘫了 在海浅一点的地
没留心的双人舞 有留下倒影的依偎刚刚好是一位
泄漏了我量的爱情 看起来就是 没写完的「爱」没有心 徒逦迤颤抖的「夂」 (念止) (古同“终”)
在海浅一点的地 不妨浅尝的爱
湿气横伸不妨失去还生




这个习作玩得生硬又烧脑,也没关系,只是练习,练习接近一点诗。来欣赏真正的诗人,写的作品。


 〈与蒂蒂复健一日〉
──给罹患失语症的姐姐◎曹驭博复健室的人问我,是妳的谁?
我是蒂蒂的弟弟什么都没关系了,什么都霉──
我只能以最少的利器保护蒂蒂(我努力把妳的话从唇齿削下)
医生说,得用腹部嘻嘻吐一口气。会不会痛?
──人都走了,等候我简短的说假如妳颠四倒三过目忘忘记得用最少的语言重新构筑妳的居所药是没用,陪伴一定是药(妳把想说的话语藏进喉咙) 
「尝吗?」我拒绝药水拒绝半流质的食物。施予每个人都会医生会,妈妈会,写诗的人也会「我正吗?」
我说,施予者不属于时间「正常吗?」
失语者的眼睛是雪是第一人称的雪「我正常吗?」
人生正长,失语正常我还在躲藏,并天天构思该如何找到一个词作为妳篇章的开头(妳把世界的错乱抖出舌头)
医院总有属不轻的死亡反正我们是地球上唯一能苟同的姊弟记得小时候骑脚踏车跑进无轮的田里。稻子来不及收割,爸妈向农夫对不起妳挡在我面前,说一切都是姊姊的错姊姊得错,得错……
 
 「──是失语症的错」
 
 从来就不是蒂蒂的错。
那晚,妳在房间角落堆起睡意又兀自打散上帝轻抠妳的后脑勺,失序的红血球打翻了妳的刷版铅字是红,人生是红妳再也无法成篇(我将妳的话拼贴成形)
复健室的灯就要袭蔑了明天,我还会再来「你还会载来明天?」 
当太阳升起时,我会载来明天,我会再来。 
要记得医生说的,嘻嘻,吐一口气记得妳,记得我,记得妈妈爸爸记得我是蒂蒂的弟弟记得用最少的语言重新构筑妳的居所锁上病房的门时,我依稀听见:「我是弟弟的蒂蒂……」


隐隐呈现失语症,运用使意义混淆分歧的手法,延异的效果像是原意的双关语、迷之音(迷因)、字外音、括弧式的真心话,使原意变形。

「什么都没关系了,什么都霉──

我只能以最少的利器保护蒂蒂」

(没/霉、利器/力气)

最少的力气怎么会是利器? (自嘲反话)


或是


明天,我还会再来

「你还会载来明天?」

(再来/载来)

你岂能力载来明天?谁能保证还有明天? (诘问)


这题材写成散文写成小说,似乎皆有发挥之处,但用诗模拟(演出)失语症者的表达困难,也就是在诗人眼中,宁愿看待姐姐的话,是「诗语症」,而不是失语症,弟弟面对不正常的姐姐永远以诗的眼光视为正常!

「人生正长,失语正常」

但诗人也知道这是一厢情愿,行文间弥漫不爽、无奈之气。 「从来就不是蒂蒂的错。」

姊姊得错,得错……

「──是失语症的错」




(诗想仍在继续......)


下篇或许是文末

但也可能没有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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