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蟲

我怎麼可能是蟲子呢？我最討厭蟲了。

但「熊田千佳慕」覺得他是。

熊田是個插畫家，每天跟蟲子打交道，不是在畫蟲子，就是趴在地上跟蟲子玩耍。

他讓我想起了畫家熊谷守一。

在電影《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中，熊谷躺在地上，看一隻螞蟻，看了幾個小時。

他心裡在想：螞蟻走路的時候，是先邁左腿，還是右腿？

熊田在觀察蟲子時，也是這麼目不轉睛地想看個究竟。

只是沒想到機緣是窮困。

他在戰後一貧如洗，去拜訪哥哥的好友山名文夫（資生堂的設計之祖），對方家裡有許多畫具，想送他。他羞赧，只要了一支鉛筆和幾張白紙。

回到家，望著白紙，熊田心想，沒有橡皮擦，那就一筆都不能畫錯。於是，在下筆前，他把那些小蟲子仔仔細細地烙印在眼睛裡，幾乎連內臟都看穿。下筆時，不用照著標本和照片，畫出來就是活的，逼真細膩，纖毫畢現。

《箭術與禪心》一書中提到畫家的入道：「花十年去觀察竹子，把自己變成竹子，然後忘卻一切，動手去畫。」

熊田在70 歲時說，「我是蟲，蟲是我」 ，如同夢蝶的莊周。他畫的是自己了。

因為變成了小小的蟲子，他就用小小的悠閒，畫著他小小的朋友，享受生命中小小的幸福，最後小小地活了98 歲。

熊田千佳慕原名為熊田五郎，是家裡的第五個孩子。他覺得五郎太普通，改成了千佳慕，意思是期待得到一千個佳人的仰慕。

哈哈，他應該得到了吧。

——讀完熊田千佳慕的《我是蟲》，是以為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