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筆記】《斯文赫定亞洲探險記》中與李鴻章的一段對談

斯文.赫定（1865-1952）是瑞典最偉大的探險家，被尊稱為西域考古之父，一生進出中亞高山、荒野、沙漠多次，是近代發現羅布泊和樓蘭古國遺跡的西方第一人。他所製作的中亞地圖到現代仍有重要參考價值，其探險經歷寫就好幾部書，《斯文赫定亞洲探險記》是其中之一。

翻讀這種「古時候」的探險記載，很有意思。讀到其中一段會晤李鴻章的紀錄，忽然覺得用白話譯文，沒有時代氛圍，乃以文白夾雜的方式，改寫如下，遊戲之作耳。

北京與李鴻章晤，實堪一記。其人為頗富智慧之名政治家，亦為當代中國之鉅富。然其居所儉約，地處迷宮般巷弄間。斯時北京街道狹窄髒亂，滿天塵灰，占地又大，人皆騎馬坐轎以代步。

余與帕甫洛夫拜李鴻章，意頗殷勤，約數日後晚宴。

良宴會也！餐室不大，置一小圓桌，四牆唯懸照片兩幀，概李氏與德相俾斯麥、英相格拉斯通之合照也。

進西餐，飲香檳，備專人通譯。

談及李氏去歲（1896）赴俄沙皇加冕大典，順道訪美歐諸國，吾亦自道亞洲此行。

讌談中有數度機鋒。李氏謂西人至此，必有所圖，乃直詢余是否欲在北洋大學謀一教職？答曰：縱有部長之薪酬，余亦不為也。

談及瑞典國王時，李氏言下似以之為藩屬君長。帕甫洛夫為言瑞典國王自操大權，與歐洲各君主無異。

余乃詢：中堂去歲遊歐，何不至瑞典？李氏言行程匆匆，未能遍訪諸國，並詢余瑞典事。

余乃答曰：「瑞典，泱泱大國也。民皆安居樂業，冬不酷寒，夏無暑熱，無沙漠、草原，皆田地、樹林及湖泊，無蛇蝎猛獸之屬，無財主亦無窮漢....」

李氏忽對帕甫洛夫言曰：「斯美地也！將勸沙皇謀伐之。」

帕氏大冏，乃言俄皇與瑞典國王素世交好，絕無敵對之可能。

李氏後詢余遍歷新疆、藏北、柴達木及蒙古南部，何為也？

余乃答曰：「欲知此無人之地，繪製地圖，考察地理、地質及植物。最要者，查其可否由瑞典兼併者也。」

中堂聞言大笑，直稱妙語。卻巧轉話題，將余一軍。謂：「汝亦知地質學矣！若經一平原，遠望有山焉，可立知山有藏金否？」

余謂不能，必登山查其礦物，始能知也。

中堂謂：受教受教！然此吾亦可為。遠望即知山有藏金否，方為本事也。

吾一時語塞，甘拜下風。然與當世最負盛名之政治家有此一談，亦覺雖敗猶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