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死別，晚上生離

近月，婆婆不斷進出醫院，一直情況反覆。最近她又入了院，因為所謂「疫情」，我們只能每星期二讓一位家人代表探訪她一小時。

由於我星期一晚上離港，於是便向醫院申請了恩恤探訪，希望可以見一見婆婆，其實心裏也知道這應該算是最後一面了。醫院前線人員其實很好，於是星期六晚上我就去了探婆婆。

婆婆只是閉著眼，應該是在睡覺。護士跟我說婆婆昨天的胃口不錯，而她現在的情況是通常吃一餐後就兩三天也只在睡，不太需要餵食。

我替她按摩時，叫了她幾句，她似乎也沒有甚麼反應，後來她忽然好像喊了我的名字。我回家跟媽媽說，媽媽說也許只是我的心理作用，因為婆婆近來也好像完全不認得人了。

因為我低估了自己的朋友數目，最後兩星期忙著要farewell，甚至要一天吃午餐然後兩次 tea和晚餐，於是只剩下星期日和一收拾行季。我有朋友問要不要幫手車我到機場，我說不用了，因為我也只有兩個喼，一個小提琴和一個背包。他說：「你似去旅行多過移民喎！」

於是，在起飛那天的星期一，凌晨四時多，我還在通宵在拾行裝，收到親戚通知，醫院說婆婆情況忽然惡化，叫我們立即到醫院。我看著一地雜物和空空的喼，我知道我是沒法到醫院。不單是時間不容許，我的狀態也不是太好。當時無論是精神和體力上的疲累，大概是無法處理目睹婆婆離世的心情。

我家在醫院附近，爸媽到了不久去，婆婆便離世了。

其實我也有糾結過要不要放棄機票，遲一點才到英國，但老實說，我留港其實可以處理的也不多……加上婆婆這個情況已經維持了超過一年，所以我們也算是有足夠心理準備。要是留港，主要也是不放心媽媽……

弟弟說，如果我留港，就更不知道何時可以適合離開。我已經無業三個月，要快點找工作，遲點又聖誕，換機票也不容易，還有朋友會來送機，跟他們說要改期也很難，實在無法跟別人說自己的婆婆剛剛走了⋯⋯

最後還是如期出發。

自問不算容易相處的人，但離港前，才驚覺原來自己有不少好友，除了忙於飯聚，連離港的一整天也收到朋友祝我一路順風，其實沒有在社交平台說自己今天就要走，所以他們竟然記得我離港的日子是出乎我意料的。

只是通宵收拾行季加上婆婆離世，所以心情其實很混亂，只好按下自己的情緒回覆他們的祝福⋯⋯

晚上我早了四小時到機場，以為自己時間充足，可以早點完成手續入閘，因為有位朋友一家三口來送行，孩子想送我入閘，但到達時才發現機埸櫃位大排長龍，不少人扶老𢹂幼的推着幾車紅白藍，結果是我排了接近一小時的隊也未能到櫃檯，只好和他們在櫃檯道別。

很多朋友問我的心情如何，本來就已經很複雜：對新生活的期待和擔憂及對家人朋友的不捨……現在是一天內經歷了生離死別，就更添上對家人的擔心和對婆婆的思念。

過去一星期，忙於適應這邊的天氣——很冷，雖然比想像中要好了，還有jet lag，還有找工作，還有和妹妹的小孩玩，所以也沒有甚麼時間去處埋自己的心情。寫下這篇文，算是梳理一下自己的想法吧。

記於到達倫敦後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