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回到伊甸Back to Eden-第四章(3)

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費力前進，危機四伏，卻又能完美地融入。

　　這單薄的身影墊起腳尖，費力地高舉手上的紅色的通行卡，讓這紅色的小卡刷過檢查口的感應器。

　「歡迎，羅瑟小姐。」機器這樣說著。這讓排在身影後方的職員很納悶，因為方才通過檢查口的明明就是一位小男孩。她詢問男孩。

　　「媽媽把卡忘在家裡了，我幫她送過來。」小男孩給了這樣的一個回答。

　　職員熱心地表示願意帶小男孩去找他的媽媽，小男孩先是害羞地低下頭，雙頰緋紅，兩隻小手抓著衣服下擺扭著，然後小小的腦袋瓜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職員伸出她的手，等著小男孩將那軟嫩嫩的小手交給自己，牽著小男孩的手，她感覺到心中無比的快樂，她想像自己正牽著兒子的手，帶他參觀自己上班的地方。

　　如果我也有個兒子就好了。她心想。就像這個小男孩一樣可愛。

　　就像這個小男孩一樣可愛。這個想法一直迴盪在她的腦子裡。就像這個小男孩一樣……。

　　一個想法越過，她的嘴角輕輕揚了起來。

　　職員低下頭，小男孩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水汪汪的眼睛彷彿在說「帶我回家！」。

　　「去找媽媽之前，要不要先到阿姨那裡？阿姨請你吃點心。」

芥家的當家是一位頭髮灰白的女士，正拿著三人帶來的披肩跟硬幣仔細端詳，表、裡和戴琦三人在她對面正襟危坐，從她身上散發的莊重，瀰漫房內，這股震壓全場的氣勢，讓周圍的人噤若寒蟬、不敢造次。

　　「你不覺得這位老當家把氣壓都弄低了嗎？」裡小聲地跟戴琦說。

　　戴琦稍稍遲疑地點點頭，卻也不是非常在意，她心中更在意的反而是這個當家看起來很面熟。

　　「你們再繼續做些失禮的事，我就要轟你們出去了。」表笑咪咪地警告兩人，眼神裡閃出一抹寒光。

　　「沒關係，很多人都這麼說。」

　　當家開口了，聲音略顯老態卻中氣十足，每個從唇瓣中吐出的字都迴盪在房間和眾人的心裡。她放下手上的披肩跟硬幣，然後帶著慈祥的笑容看著三人。

　　「我是否能夠請問一下，這兩件東西是如何得來的？」

　　「披肩是這位小姐的叔叔交給她的，」表指戴琦，「硬幣則是那個人用來跟我訂定契約的物件。」

　　「叔叔？」當家望著戴琦，臉上浮現一種親切的喜悅，彷彿多年未曾相遇的熟識又再次相逢。「原來你就是戴李照顧的那個孩子啊？」

　　聽到這句話，戴琦心中的訝異隱藏不住。「你認識我叔叔？」

　　當家點點頭。

　　「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

　　「很遺憾，芥家在分部的住所遭到入侵後，他跟這孩子…」當家向戴琦看了一眼，眼神中帶著慈愛。「便下落不明了。」

　　這一次換表訝異了，他轉向戴琦，瞪著她。

　　「你之前住在分部？」

　　「呃…是啊…」戴琦猶豫地回答，不太知道表為什麼要這樣瞪著自己。「我沒說過嗎？」

　　表瞇起眼睛。

　　「是的，你似乎忘了這個小小的細節。」

　　不過戴琦的身份只要稍加推論就能猜到，表卻沒想到要更深入調查這個人，對於自己無所不知的形象沾上一點污漬，表稍稍感到懊惱，但這或許能解釋為什麼戴琦那時能流暢地打開通往芥家的門。

　　「我想你們大費周章來到這裡，不只是為了拿個東西給我看吧？」

　　當家的聲音打斷表的思緒，將眾人的注意力再次拉回方才的對話中。

　　「什麼大事勞煩兩位團長親自跑一趟呢？」

　　「既然您知道我們，那我就直說了，我們想詢問關於『伊甸的門』。」

　　原本笑瞇著眼的當家，在聽到「伊甸的門」這四個字時，雙眼圓睜，眼神中散發一道光芒，彷彿期待天亮的守夜者看到日出曙光時的眼神。

　　「誰告訴你們的？」

　　裡指著戴琦，表也看向她，這讓她感到不自在，她瞄了當家一眼，發現當家也正看向自己，笑容彷彿重獲新生；當家雖然一直都笑著，但剛見面時，她的笑容像一池寧靜的湖水，莊嚴、沈靜，說穿了卻是一潭死水，如今當家的笑容卻像穿流，同樣不發一語，卻多了生命力。

　　「是嗎？是嗎？既然是你說的，那就是真的了，『伊甸的門』要開了嗎？」

　　「唔…嗯…應該是吧？」戴琦不太肯定。

　　「有一個小小的狀況，就是戴琦似乎喪失了大部分的記憶」表插進對話，裡則輕輕拍了戴琦兩下，表示支持「因此我們希望您能告訴我們『伊甸的門』究竟是什麼？又會發生什麼事？」

　　「原來如此，」當家仍然看著戴琦「但你失去的記憶，不影響你開啟那扇門，真正的關鍵的，是在你擁有記憶之前，創世者放在你身上的。」

　　裡與表聽見「創世者」三個字時，震驚地望著戴琦，當家再次轉向表，恢復原本的表情。

　　「創世者留下了一個計畫，這個部分我想你們大概知道。」當家意味深長地對兩位團長一笑。「這個計畫將給人類重新選擇的機會，『伊甸的門』則是啟動整個計畫的關鍵。」

　　「而這整個計畫則必須由戴琦啟動？」

　　窗外群鳥突然鳴起，急躁且不安地，彷彿正有狂風暴雨靠近，當家聽見鳥鳴，像是被驚動的鹿，望著窗外，神態跟著警戒起來，對面三人也跟著望向窗外，但是窗外仍然毫無動靜，表跟裡將視線轉回當家身上，戴琦卻沒有如此，窗外搖曳的竹林之間，戴琦注意到一隻綠繡眼在竹葉上看著他們，烏黑的眼底閃過一抹綠光。

　　「那麼，這扇門會在哪裡呢？」表問。

　　　戴琦把頭轉回來時，當家已經恢復成一開始的樣子，一灘寂靜的死湖。

　　「我不知道」她回答。

　　「芥家有任何相關的記載嗎？」

　　「人的記憶，就是我們的歷史。」

　　「那你方才提到『創世者』…」

　　「無可奉告。」

　　「或者…」

　　「抱歉，」當家的話接得急又緊，感覺刻意不再讓表多問什麼「但是關於『這首歌』，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

　　「嗳！老太婆！」表皺起了眉頭，對裡這個超級沒禮貌的行動表示不滿，但裡並未發覺。「剛剛你不是還很開心，嘰嘰喳喳的說著嗎？你就告訴我們一下吧！」

　　當家轉頭望著裡，輕輕地笑了一下，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樣子，她輕輕嘆了口氣。

　　「你還是這麼調皮啊！塞特。」

　　戴琦不敢相信她有生之年能看見如此景象，裡完全嚇傻了，整個人僵在座位上，彷彿一尊主題為「Shock」的雕塑，但更甚者，若不是戴琦這幾天已經遇到許多鳥事，她完全會覺得自己走運了，因為除了裡以外，還同場加映表的震驚畫面，雖表情的誇張度不及裡，但此時冷靜在他臉上蕩然無存。

　　「你錯過了奇景，駭客。」戴琦悄悄對手指上的戒指細語，但耳邊仍然沒有回應。

　　「為什麼你…」「你怎麼…」裡與表開口想問，卻又啞口無言。

　　「看來，你們在過來前沒有打聽過我的事情啊？」當家輕輕笑著，「也是，如果都知道的話，你們的問題就有很大一部分能獲得解答。」

　　她重新正色，看向三人。

　　「每扇門都有一把鑰匙，也只有那把鑰匙能完全開啟那扇門；你們不需要完全瞭解一扇門才能打開它，只要握著鑰匙，想開門的自然會找上你們。」

　　當家搖搖身上的鈴鐺，拉門隨即打開，有著細長眼睛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外，恭敬地站著。

　　「時間差不多了，我請樂送你們一程。」

　　雖然表跟裡看起來還有許多疑問，但方才的一聲「塞特」已將兩人完全壓制，也許是接受眼前也無法問出所有答案的狀況，三人起身，準備離去。

　　「戴琦」

　　這幾個字化成穿透人心聲音，直達戴琦心裡，她抬頭，發現當家正用一種嚴肅又慈愛的表情望著自己，兩人的眼神四目相交。

　　「往後的日子，如果你有沮喪、疑惑、恐懼，不要忘記你的名字，那就是你的身份。」

　　戴琦遲疑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

　　「再見」她輕輕地說。

　　「再見」當家輕輕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