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洛杉磯華語電影節LGBTQ展映 | 《母親的衣服》影評：他喜歡穿媽媽的衣服

洛杉磯華語電影節（LACFF）由洛杉磯華語影視聯盟主辦，旨在挖掘優質華語影片和影人，推廣華語文化並促進文化多元性。多年來，洛杉磯華語電影節壹直有在影展期間推出LGBTQ特別展映單元的傳統，致力於為不同的華裔群體發聲。本次LGBTQ線上免費展映活動從1月18日到2月5日會在流媒體視頻點播平臺蒙太奇（Montage）和新片場上進行，並於北京時間1月31日上午11點舉行影人線上交流活動。

在本屆展映單元選出的四部短片中，壹部5分鐘的實驗動畫令人眼前壹亮。《母親的衣服》（Mom’s Clothes）——這部由Jordan Wong於2018年拍攝的動畫短片，講述了從小喜歡穿媽媽衣服的酷兒男生面對自己身份的焦慮與迷茫。

不同於常規敘事，本片采用了壹種“聲畫分離”的表達形式——用媽媽衣服紋理的律動畫面配上主人公的獨白，為原本已經被大量拍攝的酷兒題材提供另外壹種講述的路徑。抽象的圖案就像音符壹樣，可以傳遞很多復雜的情緒，連續的圖案運動則會形成韻律和節奏，而當抽象的圖案被賦予了現實意義之後，影片就在審美性和主題性的高度融合中上升到了壹個新的臺階。

（壹）孩童視角：聚焦與幻想

本片選擇從酷兒男孩的視角出發，透過他的眼睛去發現對他重要、令他著迷的事物，而那些母親的衣服自然而然成為了最佳選擇。因為它們是酷兒們對自身性別身份最初的認識渠道。本片從這個巧妙的切入點把影片風格推到某種極致：全片只拍攝那些衣服的紋理，而不出現任何其他畫面。

酷兒男孩對母親衣服花紋的好奇和想象，帶著壹點探索未知世界的興奮和緊張，暗示著他對女性用品的喜愛和迷戀，甚至到對媽媽所代表的女性魅力的向往。因此這些五彩斑斕的花紋對於小孩來說是有魔力的。在他眼裏，那些花紋總是像動畫片裏的卡通形象那樣跳動甚至閃爍。有時候，它們又像是顯微鏡放大的菌體：那些花紋自己在運動、在呼吸、在生長。這些被賦予了主觀性的畫面成為情緒最好的展示出口。

（二）畫面律動：焦灼與拉扯

如同小孩用不盡的想象力壹樣，貫穿全片的衣服花紋也似乎有著無限的能量，總是斷斷續續地抖動，反復出現，幾乎從不停歇，呈現出壹種蠢蠢欲動的焦灼感，如同太陽黑子的浮動。

到了影片後期，我們漸漸開始看到壹些花紋的運動軌跡，看到更多材質上的分割線，衣褶越變越大，直到將壹切紋理吞噬。我們漸漸看到衣服材質的四邊，在那之外是無盡的黑暗。目光開始抽離出來，變得客觀。這也意味著現實漸漸開始侵蝕想象的空間，正如外界的不解和排斥對酷兒男孩心裏埋下自卑的種子，他無法繼續逃避或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在高潮處，我們看到衣服的紋理在伸縮，仿佛有人在畫面外將衣服不斷拉松。圖案的形狀和深淺隨著拉伸不斷地來回改變，我們如同在觀看壹場內心的拉扯：關於自我意識、關於家庭、關於成長。直到結尾處，在壹片空白之中，壹塊白布緩緩地向下垂。此時，所有鮮艷的圖案和閃爍的紋理都消失了。壹種平靜而超脫的情緒溢滿畫面。主人公愛過、恨過、糾結過。最後，他還是選擇了放下，並接受自己。

其實，那些衣服的紋路都是如此的相似、有序和規則，就像我們所處的這個有條不紊的社會壹樣。在畫面裏，那些具有規律性的紋理似乎是在運動，又好像是靜止的，從而形成了壹種介乎兩者中間的古怪狀態，正如LGBTQ群體在社會中的尷尬地位壹樣。他們都是社會的壹份子，但很多時候好像又被排除在外了。

（三）聲音基調：克制與分離

在聲音上，《媽媽的衣服》沒有使用任何配樂來人為推動情緒。雖然娓娓道來的人聲講述著壹段悲傷的往事，但消失的配樂和“無關”的畫面使得本片顯得極度克制，主題更為深沈。

雖然沒有音樂，但伴隨著獨白的，還有布料窸窣的摩擦聲，含糊的人聲，風聲、推門聲、腳步聲、翻動衣櫃的聲音：這些日常瑣碎生活的雜音與其他元素壹同形成了影片整體的基調，加強了本片的現實感。而短片的後半部分則加入了更多非現實的、表意性的聲音元素，例如似乎可以沖刷掉壹切的海浪聲：回憶、欲望以及痛苦。

從結構上看，導演壹開始將影片的聲畫分離，只有在結尾處提到自己小時候愛穿母親的衣服時，他才將畫面和聲音真正統壹在壹起，從而形成壹種和諧的韻律美感。雖然沒有配樂，但是影片本身就可以被看成是壹首完整的交響樂：充滿對立而又彼此交融。全片的畫面是從壹個孩童的視角出發的，故事敘述者則是壹個成年男性，而他們都是壹個人；看似獨白講述的酷兒經歷和衣服花紋的畫面是毫不相關的，但是情感內核是高度壹致的。母親的衣服，是主人公壹切的痛苦、自卑、快樂、失望的起點。在這裏，聲音是具體的、介紹性的、理性的，而畫面是抽象的、純意識的、感性的。

如何成功展現邊緣人群的內心狀態？影像表現的方式可能有成千上萬種。但是能真正做到克制、凝練、簡約、意蘊深長的作品並不多。短片《母親的衣服》確實給出了壹個漂亮的答案。

# 作者：一然 ｜責任編輯：Pipi Gao

關於作者

一然，美國洛約拉瑪麗蒙特大學影視製作研究生在讀。熱愛電影學和電影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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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tage: https://montageplay.com/programs/lacff-lgbtq-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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