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故事集》短篇小說──仲夏夜之森（下）

前情提要：

夏日午後，魔法森林闖入了人類，小貓、小鹿、精靈女王和國王；還有鬼鬼祟祟的帕克，以及煉金術師野人和一名和惡魔簽訂合約的神秘女子，倒底森林中的精靈、動物們和人類之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就在這時，那名陷入著魔般的女子出現在野人前面，她已經把黑色斗篷的連身帽脫下來了，只見美麗白皙的皮膚在紅色月亮照射下，顯得更加美艷動人；那灰藍色的眼珠反射出深海底下的幽暗光芒，並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那名頹廢的男人。她手上拿著剛砍下來的獨角獸獸角，上頭不斷滴著銀白色的血，把草地染成一片銀光白，隨後那些血又迅速地消失不見。

「赫米亞，停止這一切瘋狂的行為吧！」野人鎮靜地望著她說。

「為什麼！」她憤怒地吼叫著，「拉山德不愛我，偏偏要我嫁給你這樣的野人，整天只知道專研煉金術那些，你根本不懂甚麼是美好的愛情！也不知道美麗的容貌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多麼重要的意義！你們這些男人憑甚麼掌控這一切權力，父親要我嫁給我不愛的人、你又不懂我，還私自以為我愛煉那些煉金術、迷上黑魔法；而我愛的人因為我的容貌而不愛我，跑去愛我的好友，海倫娜！而我現在有力量了，可以擺脫你們這些男人的控制，卻說我瘋狂！」赫米亞歇斯底里地不斷朝野人嘶吼著。

「我知道妳內心受到的創傷，被這世界不公平殘酷無情的對待；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去傷害那些無辜的動物啊！赫米亞，聽我說……」野人話還沒說完，另一個人類女子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

「赫米亞，妳誤會我了，拉山德愛的是妳，不是我！那天晚上我們只是在討論怎麼幫妳……」海倫娜話未說完，赫米亞突然衝上前來，用比首劃傷了她的臉部，野人趕緊拍下她手中的比首；而赫米亞發現匕首掉落，用把小貓擊飛的法術再度把野人彈飛出去，只是沒像小貓一樣暈倒，而是倒在旁邊虛弱地看著兩名女子。

「這些人類真可怕！幸好不是每個都會法術，要不然這世界會變成怎樣的地獄啊！如此一來，哪有我們這些動物和精靈生存的地方。」小貓瑟瑟發抖地說著。

「所以說呢，那個會法術的赫米亞，到底內心是受到怎樣的創傷，才想要召喚惡魔且學習黑魔法的？」精靈國王不知何時來到她們的身後，平靜地望著窗外的景象且意味深長地說著。

「人類的世界總是充滿矛盾和猜忌，什麼惡魔、什麼黑魔法，都是人類的心產生邪念所導致的，只要有光明的地方就會有光照不到的陰暗角落。幽暗也罷、深淵也罷，就算一時的邪念吸引了惡魔前來，但要不要接受是他們一念之間的選擇，當然也必須為自己的選擇，付出慘痛的代價。」精靈女王望著窗外嚴肅地說，接著轉過頭，對精靈國王說：「帕克鬼鬼祟祟在那幹嘛？」

「等下妳就知道了。」國王神秘兮兮地回道。

回到森林，野人虛弱地跪倒在一旁，看著已瘋魔的赫米亞，露出邪惡的笑容撿起掉落在草地的比首朝海倫娜走去，正準備揮刀向她刺去時……突然，又另一名人類男子從背後迅速地奔上前來，一把搶下比首；但失心瘋的赫米亞不知前來勸阻的男子正是她心愛的拉山德；只因匕首再度被搶下，怒氣之下，用盡法術重擊了拉山德。

只見拉山德被彈飛後， 因受到強烈的撞擊，便馬上倒臥在草地上，嘴裡流出了鮮血，哀傷深情又虛弱地望著站在他眼前的赫米亞。此刻的赫米亞呆立地站在那一動也不動，等她看到拉山德重傷的樣子，立刻恢復神智。先是痛苦恍神地望了望自己打傷愛人的雙手，接著衝到拉山德的身邊抱著他，並傷心欲絕地哭喊著：「拉山德，我不知道是你，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沒事的，赫米亞，妳知道嗎？妳吃醋的樣子真的很美呢。那天晚上，我偷偷邀海倫娜商量要如何和妳私奔的事，如何趁野人先生在專研煉金術把妳給帶出來；於是今天午後，原本想去拜訪野人宅邸，卻看見妳怒氣沖沖地從宅邸後面奔出來，一路往魔法森林方向跑去，我很擔心妳，偷偷跟著妳，卻沒想到海倫娜也偷偷跟著妳過來，衝來出來阻止妳……」拉山德還沒說完又吐了一口血。

「不！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陷入那無盡的深淵，我以為是你們聯合把我推入無盡的深淵，所以我...…我才藉口說要去野人那住幾天，就順便偷走了野人的筆記，努力學得那些煉金術讓自己變得更有力量，這樣就能喚起你的心，還有擺脫父親的控制，誰知走火入魔，把惡魔召喚了過來，他說，只要我去魔法森林砍掉獨角獸的角，就可以獲得永恆美麗的容貌，你就會永遠留在我身邊了，拉山德對不起，我不該相信那個惡魔的話......」赫米亞抱著奄奄一息的拉山德哭喊著說。

小貓和小鹿透過樹洞的窗戶看到這一幕，便難過地抱成一團哭了起來；而海倫娜扶起還跪在草地上的野人，兩人滿臉憂愁地來到了拉山德和赫米亞旁邊。

就在此刻，一直隱身的帕克終於現出身形了，拿出那瓶藥水給逐漸要失去意識的拉山德喝，只見紫紅色的液體慢慢滴入拉山德的嘴裡，精靈國王不知何時走出樹洞，施了法術，讓三人漸漸陷入沉睡中；而精靈女王也跟著走出樹洞，並把小鹿和小貓給帶出來。

「原來如此。」精靈女王望著躺在草地上的三名人類說道，「好吧，讓我來唱一首安眠曲，讓他們忘卻今晚的一切，小貓妳負責伴奏，小鹿妳來和聲。」

還搞不清楚況狀的小貓和小鹿及那名沒被催眠的野人先生，他有些慌亂地看著躺在草地上的三名同伴，朝精靈國王說道：「等等！這是怎麼回事，那瓶藥水是加了三色堇汁液吧？而那名精靈我好像似曾見過！」野人指著帕克說道。

「親愛的煉金術師先生，以你的聰明才智，惡魔有那麼容易被召喚成功嗎？就像精靈女王說的，一切都是因人類的邪念所導致的，調皮的帕克只不過路過人間聽到一名人類女子在夜晚的哭泣聲，聽到她那痛苦的心聲，決定幫她一把，就化身成惡魔。當然那獨角獸是假的，用我的法術幻化成的。帕克把一切告訴我後，於是我決定幫助這些可憐的人類，便偷偷把真的獨角獸藏在樹洞底下，自然親愛的女王不知道這件事情……」最後一句國王說得很心虛，並有些膽怯地望著正死盯著他的精靈女王，只見精靈女王哼地一聲說：「罷了，先把正事辦好。回去再好好算帳。」

「可是赫米亞的法術確實傷了小貓、野人、甚至拉山德啊！帕克這玩笑也開得太過火了吧！要幫忙的方式這樣多，卻選擇這樣殘忍的方法！」小鹿生氣地插嘴說道。

「放心吧，那些法術並不是甚麼黑魔法，就只是我們一些精靈的術法而已，帕克只是暫時給她一些能力，但不會真正危害到旁人的生命，只會暫時虛弱罷了；至於拉山德的吐血，的確是赫米亞施法過重了些，但帕克那從人間尋的花草加入特製藥水裡，便可以治癒好他的，你們放心吧。」國王解釋道。

這時帕克在海倫娜受傷的臉部滴了一些花汁液，只見那被比首畫傷的傷口，開始慢慢結痂起來，「真可惜這漂亮的臉蛋，這傷疤會跟著她一輩子的。」帕克惋惜地說道。

「來吧，小貓小鹿，幫助這些人類好好睡一覺，隔天早上醒來，他們會當作是一場夢的。」精靈女王說道。

「那野人先生不用被催眠嗎？」小貓好奇地問著。

精靈國王和女王相互對視，會心一笑，隨後女王開口說道：「不用了，他是個奇特的人類，將來會有一番大作為。」

於是女王開始唱誦安眠曲詩歌，小鹿和聲、小貓彈里拉琴，優美的詩歌和樂聲傳遍整座森林：

親愛的孩子，善妒、偏見、憤怒遮蓋了你們那良善的心靈 　
在月光女神的庇護，她擁抱著你們的傷痕、你們的脆弱、你們的無助 　
睡吧、睡吧，安安心心地睡吧，讓音樂洗滌那些白日來的夢魘 　
睡吧、睡吧，安安心心地睡吧，讓歌聲治癒藏著深淵下的惆悵

親愛的孩子，仇恨、傷痛、黑暗蒙蔽了你們那美麗的雙眼 　
在月光女神的指引，她親吻了你們的雙眼，喚起那純潔的靈魂 　
睡吧、睡吧，安安穩穩地睡吧，讓音樂驅趕黑暗、憂傷 　
睡吧、睡吧，安安穩穩地睡吧，讓天上的星星替迷惘的你點上一盞燈

親愛的孩子，當日光劃破天際的那一刻，悲劇的故事將結束，
讓燦爛日光如同柔情月光，掃除心中的憂鬱和哀愁，願光明與你們同在。

當月光漸漸從黑幕中退去，日光逐漸照耀大地時，森林又恢復了白日的平靜，野人望著躺在草地上的三名青年少女，看著他們那毫無邪念的祥和眼皮，逐漸從奇幻的朦朧夢境中甦醒過來。

「我們怎麼會躺在這裡？」拉山德揉起雙眼，不解地望著躺在他身邊的赫米亞和海倫娜。

這時赫米亞也醒了過來，用迷濛地美麗雙眼望著拉山德，拉山德對著她笑容，「妳醒了，我剛夢到妳呢！」

「拉山德，我也夢到你呢，你說你想要和我私奔。拉山德，不要再離開我好嗎？」赫米亞那梨花帶淚的神情，叫旁人看了都為之動容。

拉山德緊緊地把赫米亞擁入懷裡，親暱又溫柔地撫慰著說：「好好好，我們永遠都不要分開了，我們去找你父親商量這件事，我絕對不會再把你陷入困境中。」

就這樣，野人先生和那三名年輕少年少女回到城鎮後，野人先生使出他那多年在學校參予哲學思辯中習得的「三寸不爛之舌」的本領，又加上赫米亞的父親也因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所以野人和赫米亞就解除了婚約；而選了一個美好風和日麗的日子裡，在眾人的祝福和美妙樂聲下，赫米亞和拉山德有情人終成眷屬；雖然臉上有傷疤的海倫娜，也無法掩蓋她那優雅從容的氣質，於是便成為當天最美的伴娘，還因此邂逅了一名有才華又俊朗溫和的貴族子弟。

至於那位野人先生呢，他之後就帶著他那本厚重黑皮的書，遊歷各國，把所聞所思所見，都記錄下來；在後來的旅途中，偶遇了來自法國的煉金術士尼古拉．佛拉梅爾，兩人一見如故，並促膝長談「賢者之石」三天三夜之後，才依依不捨地分道揚鑣。

而那座充滿美麗夢幻的魔法森林中的精靈和奇珍異獸，為了不讓人類再次誤闖進來，破壞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安詳寧靜的和平王國；於是精靈女王和國王帶著小貓、小鹿，和其他精靈動物們，偷偷在半夜乘坐銀白色的飛船，在月光女神和雲霧精靈的庇護下，離開了地球，跑去神的國度裡在那快樂地安度此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