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表演藝術的危機與未來
文﹕小西
最近,前西九表演藝術行政總監茹國烈久休復出,先後在中港台不同平台發表了〈瘟疫可以是「危」也可以是「機」 這隻黑天鵝加速「新常態」的降臨〉(《PAR表演藝術雜誌》2020年7月號)、〈讓觀眾飛翔 「雙線劇場」的初步構思〉(《廣東藝術》雜誌2020年第4期)、〈全面記錄時代下的表演藝術〉(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網頁,2020年10月)等多篇文章,談論表演藝術在疫情的衝擊下所面臨的危機以及科技為未來所帶來的可能性。
疫情下步向網絡空間
眾所周知,二○一九年底爆發的新型冠狀病毒疫情令全球各行各業停擺。病毒的全球高速擴散令空氣變得有毒,令聚集變得危險,甚至違法,而劇場可謂集所有這些高危因素於一身,行業內不少藝術工作者、藝團早已因為劇院關閉、政府頒佈限聚令等等因素而被逼進入冬眠時期。大自然中的動物在冬眠之前,大多會預留充足時間,積穀防饑,但這場世紀瘟疫來得突然,再加上表演藝術高度依賴公共資助,而行業中又大多是手停口停的自由身工作者,不少表演藝術工作者與藝團的生計都受到了直接的衝擊。面對嚴峻的疫情,業界除了申請像香港藝術發展局所推出的「藝文界支援計劃」這一類「杯水車薪」的緊急補助外,更實際的,恐怕是「自己劇團自己救」,而互聯網便成為了業界面對彷彿永無盡時的集體幽閉狀態的「活命草」。
在劇院關閉的期間,不少劇團選擇透過互聯網線上播放過去舞台演出的錄像。由於這些錄像大多只是演出記錄,並非如英國「國家劇院現場」(National Theatre Live,簡稱NT Live)般專為影院或線上播放而設,畫面質素大多還未達至影院或線上播放所需要的專業水平,拍攝角度也較單一,無法善用電影拍攝的長處,增強播放演出的吸引力。此外,由於政府臨時關閉劇院,也有劇團決定在沒有觀眾的劇院中預錄演出,然後改往線上播放。當然,也有創作人或劇團因應新的狀態,選擇以網上直播的形式,讓觀眾可以安坐家中體會另一種虛擬的觀看演出的實時現場感。
正如茹國烈所準確地指出,在疫情爆發以前,上述的種種表演/播放表演形式早已存在多時,並非新事。疫情只是個加速器,讓早晚會發生的轉變,加快來臨。可以想像,就算未來疫情消失,劇院重開,除了傳統的實時現場演出外,不少劇團仍然會繼續探索線上演出/播放演出的可能性,甚至如茹國烈所言,劇院與網絡同時兩條腿走路,「雙線劇場」將成為「新常態」,線上演出/播放演出也可能將會成為藝團另一條創收之路。
新自由主義底下的兩條路
對於表演藝術的「新常態」所開出的可能性,英國「國家劇院現場」是常被引用的成功例子。茹國烈甚至援引足球直播的例子指出,「就像在網上和電視上看足球。實地看,和透過螢幕看,都算是看了。體驗雖然不同,但都是看了球賽,不會說不在實地看就不算真正看過,因為絕大多數人都是看轉播的。」他認為,我們觀看演出的觀念也會隨着時間而改變。
不過,隨着全球化的出現,像足球比賽這樣一門跨越文化與國界的大眾娛樂,早已透過網上與電視足球直播等形式,成為一個產值龐大的文化產業帝國。但表演藝術可以在「新常態」,透過網絡加速成功步向市場化之路嗎?但吊詭的是,正如茹國烈所指出,在「新常態」下,現在在線上演出/播放演出方面探索最力者,大多是受政府資助的藝團。自救也好,機遇也好,正正因為受政府資助,這些藝團大概才有機會和資源,在表演形式與市場拓展上開出新的可能性。 然而,表演藝術市場化的程度往往因地區與文化而異,像香港表演藝術界這樣高度依賴公共資助,疫情過後,「線上演出/播放演出」大概只會成為公家資助機制(例如康文署、藝術發展局等)評核藝團業績的常設新項目,以証明藝團對公眾具影響力(Social Impact),值得繼續獲取公家的文化資助。
況且要持續製作高質的「雙線劇場」,藝團肯定需要投入大量資本。這對於資源本來就向旗艦大團(俗稱九大藝團)傾斜的文化資助格局,會否造成進一步的「貧者愈貧,富者愈富」的現象?還好,疫情期間,我也見到不少勇於冒險的年青藝術家本着本死無大害的精神,在有限的資源和條件下,見縫插針地借着科技大膽實驗,在新自由主義當道的社會跑出第三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