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念不生即心」

每次回家，路過那條熟悉的街，我都會站在街對面停留很久，在那個小小的破舊的家屬院，我度過了充滿笑和淚的三年。

那年夏初，爺爺意外過世了，幾個月後我才被告知。而且是在一種奇妙的感應下，我預感到爺爺出事了，問了父母，他們才告知我。對我隱瞞的荒謬原因居然是怕我知道後害怕。儘管爺孫情很淡薄，但我仍然後悔，後悔沒能見上他最後一面。很難想象，在21世紀，我和爺爺居然沒有一張合照。我對他的記憶還存在於幼時，一個愛戴老爺帽，騎著高大自行車的胖老頭。幾個月後在山上的公墓，我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天欽」，至於為什麼叫這個名字，我也一無所知。

要是有機會，我想聽爺爺講述他的過往，他的從軍經歷，他和奶奶的愛情，他的選擇，他過去的很多很多……

而不只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一個稱謂。

那年夏天，我的鄰居，也是我的同班同學。她因為躁鬱症，休學了。

她在班上沒有什麼朋友，和我聊的稍微多一些，原因僅僅是她喜歡的男生是我最好的哥們。（不得不說我那哥們是個藍顏禍水）後來我隱隱約約知道了她家庭不太和睦，父母經常吵架，吵完架之後就那她出氣。當時我家住在她隔壁單元樓，有時都能聽見她撕心裂肺的哭叫。

她那段時間剛好坐我後面，一不開心就捶我後背，猛砸的那種。朋友都感到很疑惑，為什麼我能容忍，其實我現在也納悶，不過當時沒想那麼多。少年的心思真的很奇怪耶。

有天晚上，她突然發消息邀我去操場散步。還沒走到操場，她就哭了。我懵了，不太會安慰，只是上前撫背，遞紙……她說，我聽。後來，她說自己不想活了，已經把藥準備好了。她只告訴了我一個人，還把QQ號密碼告訴了我。說今晚是最後的告別。

那晚回家，我一直在做內心鬥爭，我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我抱著她不會輕生的念頭，沒有跟任何人說。

第二天，她沒來學校，她父親中午來教室收拾東西。我嚇傻了，以為她真的尋短了，但他父親跟我說是來辦休學的。我鬆了口氣。

後來，經歷了身邊幾個朋友的自殺，我想起這件事都後怕……

那年暑假，我第一次和一堆朋友出行，應該也是唯一一次。我們7個人浩浩蕩蕩出行。

7個人裡面有一對小情侶，我們全程幾乎都以「調侃」他們為樂。在公車上，他們倆依偎著睡覺，我們拍照，起哄。晚上甚至爬到他們窗台下，掀窗簾看他們有沒有睡在一張床上。（這個好像不道了，啊啊啊啊啊，大家請勿模仿，當時年少輕狂！）

那個夏天結束後，有人去了香港，有人去了日本，有人留在家鄉，我也走了。

後來，再也沒有聚齊過。那對情侶也分手了。

那年暑假，原本應該和小雨正式道別的。可我以為之後還會見無數次面。

小雨拿著寫給我的信在我家樓下等了一下午，我沒能出現。當時是約好了時間，但我遇上洪水，沒能趕回去，手機在山裡也信號不好。後來她再沒提過那封信的事，我也再沒問及。

我甚至記不清最後一面何時見過的。只知道當時肯定不會以為那是最後一面。

如果能回到那個中學暑假，我只想和小雨，和那些再也不會見的人好好道別。

如果當時……這只能是一種臆想，對於當時的遺憾想彌補，對於當時的幸福想延續。

那天和娜娜@由米娜 對話，聊的主題便是「流動」。既然是流動的，我們就不要一直活在過去的種種「念」之中吧。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過去的都過去了，可心還在那裡。

「前念不生即心」。雖然我還是會貪戀過去的種種「念」，但也希望心也能流動，不管流到哪裡，跟隨即可。畢竟，心也是園的，園的。

p.s. 感謝@Flora異想 提供這麼棒的主題，感覺書寫的過程也是一種釋懷。

儘管還做不到「前念不生即心，後念不滅即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