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日记

阿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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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河和南溪河水形成一个“丫”字形向越南流去,一只水鸟花了两秒,从中国沙滩飞到越南草丛。

一日,屏边

从昆明坐火车到屏边,将近五小时的车程,到玉溪,人下了一半,到蒙自,又下一半,于是到屏边的人都疲惫得溃不成军,好像走了很远的路回来。

火车站离县城六公里,既不很远,也不很近,公交车一路爬行,除了眼前路,四周全是黑的,给人感觉很辽阔。早上起来一看,整个县城原来都在一个大坡上,山很近,似乎再走几步,一不留神就会撞上。

朋友想写一篇有关菜市场的文章,于是选中了红河。红河菜市场以稀奇古怪闻名,山货丰富,山里有什么,就卖什么,当地人会将一切你想不到但他们找得着的野货搬到市场,像办展览,让你挑花眼。

地图上一查,只有几百米,于是兴致勃勃前往。

到市场,一整个颜色的世界。鸡脚菜、野蕨菜、红的像血的芭蕉花、稻草捆好一把一把的野川芎、鸽子蛋大的猕猴桃、苣卖菜、地莲花、苦子果、笔管粗的山竹笋、泥鳅、田螺、野天麻、草果、带芝麻点的野芭蕉、折叠桌上一条狗腿、植物染色的花米饭……菜色很亮且新鲜,新鲜得好像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一个苗族女人将自己家去年没吃的黑火腿摆在路边卖,旁边有两个尼龙口袋,装的是今年新采的山茶,也不叫卖,只是呆呆看着什么。

汤锅店走一段有一家,门口放着牌子,上面黄色大字:羊汤锅,狗汤锅。有一家在窗口好贴着售卖狗牙,十五块一颗,店里人满的快溢出来了。

这里的人好吃汤锅,狗肉,牛肉,羊肉,还有骡肉,我无端地想,为什么没有驴肉?驴肉难道不比骡肉好吃,本地人不爱吃?还是本地不产驴?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一群人围着个卖旱烟的摊子坐一圈儿,半张脸埋进烟筒,表情舒缓。一个老太太放下背箩,坐下,接过老板递来烟筒,塞上烟丝,点火,可能是空气潮,打火机老点不着。孙子在面前跳来跳去,老太太不停拉开,听对桌说话。火着了,烟丝发红,只听咕噜噜水响,缓缓吐出一口烟来。

云南民族地区的一些老太太是有抽烟习惯的,喝白酒也厉害,曾在丽江古城边一个博物馆看到一些清末民初的老照片,街两边各坐着一排纳西族老人,烟锅有三四米长,可以直接伸到对街互相点火。照片里,老太太们露出黑黑的牙,对着镜头笑,记忆深刻。据说拍摄者是个法国人,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因为这样的照片占了博物馆好几面墙。

云南很多地方都有西方传教士、探险家留下的痕迹。在滇西,许多少数民族村子有教堂,九十年代,有学者去怒江考察,看到宽大草房上竖着十字架,一脸惊奇。在高黎贡山,有一个村会唱国际歌,据说是当年传教士教的,几户人家传唱一个声部,一个村合起来,就能唱完整版国际歌。

1922年,美籍奥地利人约瑟夫·洛克以美国《国家地理杂志》摄影家的身份,从泰缅边境进入云南,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在玉龙雪山下住上27年。据说,1962年他病倒在夏威夷床上时,还对身边人说,想死在玉龙山的白雪和鲜花丛中。

他不可能想到,当年他的住处现已变成一个博物馆,还有人收费卖票。里面可以看到他当年的火塘,西洋床,毛料大衣、猎枪,牙医器具,还有他当年和当地纳西族人一起打猎的照片。一面墙上挂着他做的蝴蝶标本,仿佛下一秒就会停到人手上。

屏边靠近中越边境,是当年法国人的势力范围,这里有一座法国人设计的人字桥,据说是建筑史上的奇迹。应该有不少法国人到过这儿,不知他们当初来逛菜市场,是否和我有一样的惊奇。

这里的人不认生,只要你坐下来就能聊,尝烟不只是为了买烟,也是在社交,他们平时大概很少有机会和那么多人一起说话,趁赶集和熟识的人一吐为快,对于一个常年待在大山里终日和土地牛羊为伴一天见不到几个人的人而言,或许也算是一种精神释放。想象一下,你一个人在沙漠里走了十天,或是在海上漂半个月,除你自己外,见不到任何人,你的感觉如何?

几个人在喝一个苗族人从山上背下来自酿米酒,酒上飘着饭粒,以为是甜米酒,要了一碗,一口下去发现是真酒,苦而辣,急忙给旁边坐的老头倒去半碗。刚出菜市场就有了醉意,头不痛,但是重。

下午要坐车去白河,时间还早,于是在城里游荡。走到一个公园,都是打牌的人。一个女孩在榕树下点了一根烟,看样子应该才上小学,见没人注意,偷偷吸一口,然后用手袖藏好。

找片草坪坐下,右手边是屏边烈士陵园,左边是一个基督教堂,教堂门开着,没人,空荡荡的大厅里,几十张椅子安静肃穆。


一日,白河

出屏边,车沿着山脊线走,山高林密,看不到多余车,也没什么人,偶尔有几间瓦房孤零零地立在路边,了无牵挂。

一个女人下车,背起满满一箩刚从集市买的东西,男人拉着女儿远远迎来,到近前,忙将背箩换在自己肩上,后面两条狗拼命地摇尾巴。

眼睛漫无目的地向窗外张望,天已经暗下来,群山笼着一层薄薄雾气,更觉神秘,远处有人烧地,青烟升起,越看越觉出一股孤独。

感觉已在下坡,果然,拐出山口,来到山另一面,路像一条散落的麻绳连到谷底,坐旁边的小伙子睁开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快了,下面就是白河。

看见一根正在冒烟的大烟囱,浓烟自山下掩来,弯曲处依稀闪现店铺的招牌。

到镇上,天已经黑了,气温一下升高好几度,大脑还没从山路十八弯中缓过神来,空气却似乎热闹起来,一时不知所措,好像什么东西被打破,脑海里却还是刚刚那根大烟囱向上喷洒浓烟的场景。

芭蕉树,大榕树,上个世纪的老房子,路边有人穿拖鞋懒懒走过,拐角处一家信用社闪动着中英文红字。

这是一个位于河谷的小镇,街两边房子均沿着公路向上分布,弯弯曲曲。街道很窄,两辆车斜在街心,互不相让,上下行的车像极浓稠的粥堵了一路,喇叭声焦躁不安,但也只有等。

下了车,在铁路边找家酒店登记住下,放行李,急急地往上走。刚刚在车上看到路边有几家凉鸡店,听说这里的凉鸡很出名,用的是纯正的土鸡,打定主意大吃一顿,边走,边盘算着会走进其中哪一家。

一辆三轮摩托上一个苗族女人站车上玩手机,驾驶座上的丈夫瞄定前方冷静地抽烟,似乎准备好一有松动,就插缝钻进去,公交车还堵在路中,一看,车已熄火,灯也关了。正自奇怪,才看到司机正充当交警角色站在路中,指挥交通。

找了一家凉鸡店吃饭,店面很老,据说已开了三四十年,吃饭的多是本地人,点了一盘凉鸡,一碗有带鸡血的鸡杂汤,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老板女儿刚进厨房,又端来一碗清水煮莲白,看我们一脸疑惑,才解释说是送的。

墙上挂着电视,放泰国电视剧,没人看,老板背着手在门口看,说这里经常堵,每周都要来那么几次,街天更甚,公交车都不敢打这儿过。

有火车通过,吃饭的人纷纷伸出脖子,趴在窗口张望。


二日,白河

据说这里还有国内唯一留存的火车集市,摊子就摆在铁轨上。早上起来,楼下已经有人在赶街,酒店门口摆着一排酱菜摊。

有农民挑着扁担,两边各拴着十几只鸡,从门前走过。鸡也不闹,悬在半空,任凭身体左摇右晃,头却不动,于是对鸡和卖鸡的方式产生好奇。

十几个男人骑着摩托车,后座女人拎着锄头和安全帽,穿过铁路向河边驶去,不知道要去哪个地方干活儿。人多起来,阳光爬上对面漆成黄色的房子。

不少摊已经摆起来了,保安来回走动,让农户不要离铁路太近。陆续有人在铁路两边找地儿坐下,铺片尼龙口袋,将背来的东西码起来。一个女人背来一窝刚出生的小猫,刚放下,一只小猫就扒着背箩,露出个头。

一个小女孩看上一只猫,央着爸爸给买,男人拎起小猫,上下打量一遍,问问价,又放下。

十点,保安和警察开始赶人,说火车快到了,只有十公里,摆摊的人没有动的意思,一会儿又说还有五公里,铁路上仍有人走着。一群拍照的人已爬铁路上边的露台,蹲了一会儿,又站起来。

火车还没来,有大人把着孩子在铁轨上撒尿,被保安喝开,似有预感,摆摊的开始收往两边,有的直接站在靠墙的沟里,拍照的游客复又蹲下,手持相机注视前方,准备随时按下快门。

空气一下安静起来,所有人都在等待,聊天的也压低声音,目光朝着车来的方向,好像在迎接一个什么重要人物。

汽笛声自远处传来,刺耳的声音逐渐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昨晚看到路牌,写着鹤鸣路,不明所以,如今满耳都是鹤鸣。火车通过,开始提速,铁路上又摆上了摊,保安不再管,许多摊子开始张开红色的遮阳伞。

临时决定,中午坐车去河口。


三日,河口

早上起来右边牙龈有些疼,我猜和这两天吃的东西有关系,前天在屏边吃了骡肉汤锅,晚上又在白河吃了蘸水凉鸡,昨天下午到河口又吃了炸春卷和小卷粉,这些都是罪魁祸首。

吃饭只能尽力动用左边牙了。

河口海拔76.4米,整个云贵高原的最低点,当年的渡口处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石碑下是缓缓南流的南溪河,流一百米,与红河交汇。

对面是越南老街,街上自然有不少越南风味小吃。沿河走,可以看到老街的人和车,还有满大街越南语招牌,河对面一条路上,有越南人摆摊,沿路边摆了塑料桌椅,摊子上传出中文歌曲,不由地停下来仔细听,原来真有人在唱。

旁边是个酒店,屋顶有一个英国女王类似的皇冠,门口有越南国旗,喷泉前面的台子上用英文写着“ROYAL HOTEL”。

拍了一张照给越南朋友发去,问她眼熟吗,朋友说,都到河口了,不打算来越南玩玩?

我说,没办签证,顺江倒是可以飘下。她说,飘下来大概300公里就到河内了。

骑车去客运站,问有没有明天去金平的票,说有,但早上七点四十就得出发,出了车站,到对街的越南城游荡。大学毕业,曾和两个室友来河口看冲关,在这儿喝了冰椰汁,感觉不错,还去爬了城后的山,室友走累了,在一座塔的台阶上张着嘴睡了一觉。

街上没什么人,店铺的人也趴在柜台上睡觉。许多店铺门上贴着转租告示。

回城区,找了家店,吃小卷粉和炸春卷,以为吃到正宗越南特色,结账才发现,二十一份,两份四十。出来,去逛菜市场,春卷按个卖,十块钱买了几个春卷和嘎啦肉,好吃,方觉之前上了当。

路过旁边一家店,看有鸭仔蛋卖,想买个尝尝,说没有了,只有早上八点半才卖,遂作罢,点了越南椰丝卷、黑豆糖水、烤肉米线,椰丝卷的椰丝冰过,吃着冰热冰热的,米线上铺了豆腐,春卷,嘎啦肉,实在吃不下了,于是坐着看店员用手擦椰丝,老板用越南话招呼一个进店的人。

沿着大街走到当年的火车站,火车站旁边是国门,国门前是两河交汇,红河和南溪河水形成一个“丫”字形向越南流去,一只水鸟花了两秒,从中国沙滩飞到越南草丛。

中越大桥就建在滇越铁路旁,铁路上有个铁门,门上一把大锁,牌子上写着游客止步,扒着铁门,将脸对上去,看一辆越南公交车从对面缓缓路过。

南溪河中国一侧正在施工,挖掘机沿着南溪河岸将半边河填上土,压成一条路。暮色沉沉,中越大桥上仍是来往的人。

一对夫妻在旁边吵架,又是车,又是房,听半天才明白,原来是男人出轨,只能站一边默不作声。

国门前有越南人在推销香烟手串,戴个绿色帽盔,据说是越南军队的标准头盔,转一圈回来,手上那包烟还没卖掉。


四日,金平

从河口到金平。

经过一个叫曼耗的河边小镇,国道在镇子上面,转沙依坡的车,司机在路边吃着十五块一份的盒饭,招手说让等等,一会儿就好。

坐上车,二十多座的车除司机,只有三个人。车过隧道,转进一个箐,到岔路口,速度不减,虚晃一枪,脱离国道上了山。

路两边渐渐有大片香蕉林,从山半腰一直延伸到山顶,于是想起台湾电影《香蕉天堂》里门栓收到工作信光着膀子在香蕉地里狂跑的场景。香蕉上套着袋,就等收割了。

路上不停有人拦车,背着满满一箩或扛一麻袋农货上来。

到沙依坡,已是中午,因为是街天,广场上停满了私家车,旁边立着一只刚卸完货的骡子,疲惫地嚼着草。

下一个大坡,到农贸市场,路上的一个彝族女人穿着灰蓝色服饰,拎着一把新买的镰刀,站在路中央搭话,由于听不懂,加之已经注意到有人看她们,我只能识趣离开。

这个菜市场在一个半山腰的山洼里,规模很小,转一圈不到十分钟。遇到一个买白糖的阿姨,知道我们从昆明来,长的还是学生模样,于是说起她的女儿也在昆明上学,今天大一,学的是工商管理。

老板看我们聊的热闹,递来一块白糖说尝尝,我说刚在对面摊吃过,她说,一家有一家的味道,只得厚着脸皮接过来。

吃了碗六块钱的米线,米线分大,中,小三种碗,老板听说我们只吃小碗,于是好奇地从窗口探出头来看,似乎不相信眼前两个年轻人食量竟会那么小。

出市场,向路边打听,去金平的班车只有一趟,就是我们刚刚坐来的那一趟,于是只能苦笑。路边一家人家门口几个人坐着聊天,听说我们要到金平,拦了一辆路过的私家车,招手示意我们过去,说可以帮忙搭一程,贼贼地将头探到窗口问价,司机挥挥手说,不要钱,于是千恩万谢上了车。

到金平,发现也是一个河谷城市,却没有白河热,整个城由一条河流分成两半,一边新城,一边老城,老城沿山分布,新城顺河发展,井水不犯河水。

一个女人戴着顶红色的圆锥形帽子走过,像极了菜市场卖的芭蕉花,一时竟看呆了眼。朋友说,这是当地苗族,回来一查,是金平的红头瑶,属瑶族一支。

传说瑶族祖先是从广东经广西进入云南金平地区的。迁徙中,为防族群走失,走在前面的人摘下芭蕉花顶在头上,后来这支队伍发展成红头瑶;走在中段的队伍把芭蕉叶顶在头上,成了沙瑶;走在最后的把芭蕉杆顶在头上,成了平头瑶。

又据说,红头瑶女人婚后会剃光头发和眉毛,戴上红尖帽,帽由约三米长、半米宽的红布缠成圆锥状,再由一根银棍支撑,底边配有宽银箍。难怪每次在街上碰到,总感觉奇怪,但又不知道是哪里奇怪。

在路边买糯米饭,一个红头瑶老太太站在旁边看,似乎也想买一碗,看到我拿手机拍她,嗤嗤嗤地笑。她大概在想,这有啥拍的。


五日,金平

珠海11日发生越野车撞人事件,死伤者年龄多在40到70岁不等。

有报道说,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有退休教师、房产销售员、打工者、餐饮业从业者和水果商等,事发时,他们正在体育中心锻炼。

12日,警方通报称,案件已致35人死亡,43人受伤。犯罪嫌疑人系一名62岁离异男子,姓樊。初步查明,起因是樊某对其离婚后财产分割结果不满引发。

网上有视频流传,画面里全是倒在地上的人,有人脑袋流了血。

据说,环卫工清洗完毕后,面无表情地撤离现场,空气中仍可闻到丝丝血腥味。

如此场景,仿佛回到十年前。

2014年,昆明发生“3·01”事件,10余名暴徒持刀冲进火车站,随意砍杀,媒体报道,事件致29人死亡、130余人受伤。清洗后想必也是浓浓的血腥味儿。

有家属到现场烧纸祭奠,警察注意到悼念引起路人注意,忙打电话叫来了十几个警察支起一柄长宽两米的正方形平顶伞,把路人视线隔开。

朋友圈有不少人转发,中午点开网页,只能看到一个红色惊叹号,提示:内容违规,无法查看。

几乎在同一纬度,金平依旧阳光明媚,大街上人来人往,店铺里的人刷着抖音,昏昏欲睡。

或许没人知道,更没人关心千里之外的南中国到底在发生什么。唯一有联系的是,这里每年都会有大批年轻人经元阳,过广西,到中山、江门,最后抵达珠海打工。

即使是身在现场,也许他们也无暇顾及身边发生的大事,谋生当然还是首要任务。

从金平去元阳,在一个叫冷墩的地方转车,热得要命。


六日,元阳

在南沙住了一夜,空调开到二十度,夜里起来上厕所,发现嗓子有痰,鼻子只有一边能出气儿,已经由上火转成感冒了。

珠海事件渐趋平缓,朋友圈转发渐少,昨天厉声疾色的人今天已在分享美食。

媒体的追踪报道始终未见,胸中满满却无处发泄,有时候过度关注也是一种压力,更何况对于一个不可能有结果的结果,只能随它去。

去牛角寨,车沿盘山公路走,山半腰有许多哈尼族村子,太阳升起,空气中有一层淡淡的雾气。村子都很大,绿树环绕,四周是鱼鳞状的梯田,田里的稻茬还在,应该还没到放水的时候。

到牛角寨,一群水牛从车旁走过,转头向车内张望,像乡下孩子第一次见到从外地来的人。

牛角寨集市,摆摊的多是些哈尼族老太太,眼窝凹陷,目光灼人,脸部线条如同刀刻斧斫一般,苍劲有力。

主街岔下去,经过卖鸡鸭鹅的铁笼,穿过卖衣服裤子的红色顶棚,来到烧烤区,白色的大棚子下几十张烧烤桌同时开火,围满吃烤烤的人,烟雾弥漫,看不清人脸,时间久了,身上有一烧烤味儿,感觉整个人都腌透了。

要吃烧烤只需随便找一个摊坐下,跟随老板到隔壁卖肉的摊子割一斤猪肉,她会将肉切成片简单腌制直接上火帮你烤,摊子上有烤好的豆腐,我和朋友一人吃了一大碗红米饭,朋友说,上次来这里,人还很多,今天感觉,没两年前热闹。

吃完一算,除肉是自己买的,老板只收了25块钱,提上包刚要走,一个农民模样的人送来两张纸,一问,说是收摊位费的,老板随意地将两张纸放在满是油污的烧烤桌上,用筷子快速翻动着快要烤糊的肉。


七日,建水

从元阳到建水,车沿着红河在大山里绕了一下午,下车,双腿有些发软,找了一家古城里的民宿。

房间宽敞柔和,卫生间甚至可以摆下一张床,正感叹价格亲民,拉开窗帘一看,是一堵墙。难怪才六十。

想起之前刷到的一个视频,演员王双宝去一家店里吃馕,吃出一根线,把老板叫来,问馕里咋有根线,老板说,朋友,一块钱的馕,你不吃出线来,你还想吃出个地毯来吗?于是告诉自己,六十块钱的房间,没有一堵墙,还想扣出三室一厅来吗?

先躺为敬吧。

这是第三次来建水,相比于前两次的新奇,这次显得更加平静,像是看到了极熟悉的人,不必一惊一乍,于是在大街上找个位置坐下来,眼睛没什么目的的东看西看。

吃了草芽米线,好吃,汤清而有回甘,唯一缺憾是草芽比上次老,但依旧好吃,又加了一次米线,大半碗汤喝得见底。

没吃豆腐。烤豆腐那桌没坐了,而且汤喝多了,胃里是满的。

建水烤豆腐是烤一个吃一个,每吃一个,老板会在盘子里丟一颗玉米粒,最后数玉米算钱,总感觉这样坐在路边边烤边吃才香,老板会和你聊他们家的小子在哪儿上学,可能和你们一边大,建水还有哪些地方好玩,是不是第一次来呀,有没有对象啊,你们那儿和我们这儿有什么不一样。一股脑烤好端上来就只是普通吃豆腐而已。

去西门大板井,五六个人同时打水,桶互相没有碰撞,一个女人装水时撒了一地,一看就是外地游客。

井边设了许多桌椅,应该是供游客参观时休息用的,旁边还开了一家咖啡店卖咖啡,桌上花瓶里插了枝山茶,一束阳光撒下,有些晃眼。

出门闻到一股肉香,我说这是烧新鲜猪蹄的味儿,朋友说是烧腊肉,双方互不相让,于是打赌去找,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反让过路的人一脸狐疑。人对于自认为熟悉的东西总是充满自信,同时又有一种固执。我怀疑再绕两圈,人该报警了。

昨晚睡觉没开空调,捂一夜汗,感冒似乎好了。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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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鲈我才二十六七岁,我希望随着年龄增长的不止有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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