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竞业协议”折磨的拼多多前员工｜工劳小报 #37
本文转载自工劳小报，原文：https://newsletter.laborinfocn.com/issue37/
01 本期重点
被“竞业协议”折磨的拼多多前员工
近日，多名“拼多多”公司前基层职员在离职后遭到起诉，被前雇主索赔从二十万到上百万不等的天价违约金，逼得多名当事人走投无路，引发热议（来源）。拼多多官方在各文章上千万阅读、转发量时保持沉默，在多篇文中遭删除封禁之后发布声明否认，声称遭到竞争对手抹黑（来源）。
在微博发声的草娃今年24岁，在2022年加入拼多多工作8个月后，因健康受损而选择离职。离职时，她被公司强制执行了为期9个月的竞业禁止条款，并接收了每月2400元的补偿金。然而，在收到6个月补偿后，她收到拼多多发起的劳动仲裁申请书，要求支付28万元的赔偿金。（来源）更恶劣的是，多位有相似经历的前员工陆续发现，在案件被审判的过程中，拼多多通过跟踪、偷拍的方式为其诉讼过程取证，导致他们难以对案件判决上诉。
据爆料，拼多多还通过要求离职人员交社保金缴纳证明等方式监视离职后去向。虽然竞业协议有要求公司支付补偿金，但只有工资的30%，却导致拼多多前员工在“竞业协议”规定的期限内无法在同类公司就业，也难以用补偿金维持生活，注定两难，也容易成为趁虚而入的对象。例如，一位前员工入职8个月，到手收入7.6万，竞业限制期9个月，离职后五个月补偿金给了1.4万，在其入职其他公司被发现后索赔26万（来源）。这些当事人的经历表明，即使员工资历尚浅，甚至任职时间才几个月，自认为工作内容根本不涉密，在离职前也会被要求签署此类协议才可被批准离开。这样不合理的流程，最后导致他们被索赔20余万到450万不等，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从法律层面看，这样的手段是在利用许多年轻就业者对法律的不熟悉，同时滥用“竞业限制协议”条款。《劳动合同法》规定的“竞业限制协议”本该限于高级管理人员、高级技术人员和其他负有保密义务的人员（来源），但拼多多逼迫公司几乎所有员工在入职或离职期间签订此类协议，规定其离职后不得在同行业公司就职，而其中列出的“竞争对手公司”几乎囊括中国境内所有同级别的互联网公司。拼多多还限制前员工参与自营或参与经营其他行业，这直接导致职工一旦离职，相当于被逼迫离开互联网行业、乃至失业。
根据财新的报道，违反竞业协议在互联网、科技企业最为常见，在很多场景下曾被企业用来索要赔偿金，法院判决的金额甚至可达千万。例如，2018年，腾讯起诉腾讯游戏量子工作室原员工徐振华违反竞业协议，要求追索后者任职期间股票所产生的所有收益。当年6月，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二审判决徐振华向腾讯支付1940.33万元。
由于司法过程对“涉密”的定义验证模糊，这种“折磨”前员工，恐吓现员工的手段才能如此顺利地被屡屡滥用。这一系列给前员工带来“毁灭性”打击的不合理竞业规定和程序，滥用了法律模糊地带来榨取天价赔偿金。拼多多不仅让离职员工必须负担比任职期间所有收入还高许多的赔偿金，同时也给在职员工带来威慑感，让其被迫忍受糟糕的待遇不敢离职，一举多“得”，达到控制上万名在职员工和前职员的目的。
这并不是拼多多首次压榨员工，此前拼多多就以高度监视、控制员工而闻名。侵犯员工基本权益的现象不胜枚举，极其恶劣：从招聘阶段开始排斥会发声的员工，逼迫员工签约“自愿每月工作三百个小时内部协议”、用特殊办公椅监视员工如厕时间（来源）、在办公区安设360度摄像头监控（来源），不让员工之间透露部门或真名、禁止同事组建微信群等等诡异操作而臭名昭著，后果严重时甚至导致多名年轻员工猝死、自杀。（来源1，来源2）
监视和限制在竞争高度激烈的国内互联网行业并非特例，阿里、快手、字节等许多公司也要求员工签署竞业协议（来源），但如拼多多这般堪称折磨和虐待级别的监控与惩罚行径，则显得尤其突出的恶劣。在美国这样严苛的竞业协议已被禁止，而在英国被限制在三个月以内。（来源）
最后，我们或许会有困惑：为什么互联网行业尤其穷凶极恶地监控、控制和惩罚员工？这可能与互联网行业资本高度密集、变化快、竞争激烈有关。但我们也不应忘记，类似的监控和惩罚早就大量地运用在许多基层蓝领工人身上，工厂内的羞辱打骂、外卖快递员遭遇的频繁罚款单、被罚后服毒自杀的货车司机……互联网行业也并不是例外，资本从来就追求对劳动力的极度控制，关于“竞业限制”的起诉只是其最新形式。
02
工人动态
—— 工厂工地 ——
富士康女工下班路上遭猥亵后公开发声，被非法解雇
2月底，一位富士康女工在微博平台自述了2018年下班路上两次遭受猥亵的经历，施害者疑似同为工厂员工。当年她与其他女工前往当地妇联反馈诉求，却遭富士康工会、当地妇联人员的围攻。2021年，公司领导通知她必须转上夜班，否则只能离开。她拒绝转夜班并表明会向工会反应问题。经历了诸多羞辱风波后，最终以她继续上白班作为收尾。然而这并不是结局，当她公开发声被猥亵的遭遇后，公司领导用多种理由对其施压，目前她已被非法解雇，且处于失联状态。 阅读原文
朝鲜工人在丹东鱼类加工厂遭受劳动剥削
2023年2月，中朝边境丹东的海鲜加工厂东港金辉举办了一场聚会。公司发布的视频显示，会场上播放着平壤流行歌曲。事实上，许多边境的工厂长期依赖朝鲜庞大的劳动力输送计划，其中大多数是女性。据调查，女工描述了工厂普遍存在的囚禁和暴力，几乎所有人都提到上司猖獗的性侵犯行为。在工资方面，尽管合同上规定工资可达每月270美元，但女工的工资通常由工厂寄给朝鲜政府，她们的家人可以每月领取一次。通常，在克扣完各种费用后，她们的实际报酬不到合同工资的10%。阅读原文 相关文章
—— 服务业 ——
海底捞疑似体罚员工，客服回应模糊
2月26日，一网友发帖称，在路过广东佛山三水海底捞店时，看到了有人在在海底捞门店门口体罚员工。此外，记者也发现，有网友留言称海底捞不止体罚，还会罚抄。该网友爆料表示，海底捞的体罚不仅有深蹲和俯卧撑，还包括罚抄，抄今天做错的事，50遍、100遍的都有。与此同时，记者询问了海底捞客服是否对员工会有体罚的行为。对方则以暂时没有在门店办公为由，声称对相关事件暂不清楚。阅读原文
盒马鲜生通过将门店员工转为临时工以降低成本
2月初起，盒马在合肥等城市的门店已不再招聘正式员工，改为招聘小时工或兼职。此举被认为是变相降低员工薪资，因为小时工通常不享有五险一金等福利。在湖北地区，盒马分拣员的薪资也出现下调，例如武汉后场的薪资从每件0.26元降至0.17元，降幅达三分之一。有员工告诉记者，曾经熟手单日收入250元以内，在降薪后的单日收入减少70多元，一天拣200元都很难。而员工并没有选择，全职员工如果不签三方就会被降工资。阅读原文1 阅读原文2
快递新规实施后工作量大增，有快递员已辞职
3月1日，《快递市场管理办法》正式施行。其中明确，经营快递业务的企业不得未经用户同意，擅自使用智能快件箱以及快递服务站等方式投递快件，也不得未经用户同意代为确认收到快件。新规定导致快递员的工作量大增，有从业近13年的快递员告诉记者，他平均每天要配送约400件快递，按每件快递通话1分钟来计算，拨打400通电话需6个多小时，仅仅是打电话半天就过去了。已经有许多快递员因受不了工作强度辞职，还有不少人也在考虑中。阅读原文1阅读原文2
—— 白领 ——
湖南医院规培生极端加班后自杀
2月底，湖南省人民医院一名规培生因长期加班导致过度劳累，最终选择自杀。据当事人生前在社交平台上的自述，她每天早晨七点到科室，加班至凌晨，同时负责卫生工作。此外，即使请假，但由于工作繁忙所以仍需加班，而请假还会遭到工资扣减。中国的规培制度下，医学生难以避免假期加班、带病上班不准假等问题，这些制度不断加剧医学生的身心负担，近年已发生多起自杀及抗议事件。阅读原文
—— 政策 ——
尘肺病治疗难纳医保，八成尘肺病农民工入不敷出
2月29日，尘肺病患者公益组织“大爱清尘”在研讨会中提出，2023年八成农民工患病家庭入不敷出，地方政策逐渐紧缩，补贴迟发。尘肺病是中国第一大职业病，然而，由于劳动关系认定困难，农民工尘肺病患者长期难获职业病诊断，实际发病人数远高于“职业性尘肺病”的报告病例数，最后得到工伤认定与赔偿的更为少数。此外，尘肺病除了集中在传统粉尘行业，在一些新兴行业也已出现，例如义齿制造。值得注意的是，90后尘肺病患者在此领域更为突出。阅读原文
03
深度与评论
I. 新京报：收入一样的情况下，为什么女性承担更多家务劳动？
兼顾家庭与工作，是摆在每一位已婚女性面前的难题。随着女性越来越多地进入劳动力市场，男性却没有相应地参与到家庭事务中为伴侣分担。报告显示，有超过四成女性每天工作9小时以上，而其中的68.8%要每天从事家务劳动1小时以上，远高于男性的47.2%。联合国妇女署的数据也表明，女性在无薪照护和家庭劳务上花费的时间是男性的2.5倍左右。这样不平等的家务分工造成了男女在职场中被区别对待，对已生育女性的歧视屡见不鲜。阅读原文1，阅读原文2
II. 经济观察报：二胎妈妈钱多多求职记，陷入“妈妈岗”骗局
钱多多是一位二胎妈妈，因生育辞去律所工作后决定复职。她投出了大量简历却回应者寥寥，于是不断调整求职预期，从律所、前台到接线员。在求职经历中，钱多多关注到了受政策支持的“妈妈岗”，但她发现不少公司的“妈妈岗”大同小异，以客服工作居多，但实际入职后收入低，工作辛苦，很多福利无法兑现。甚至有人发现商机，打着帮助“宝妈”求职的旗号骗取学费。阅读原文1，阅读原文2
III. 真实故事计划：尘肺病侵入90后
提到尘肺病，我们往往会联想到煤矿产业工人，但近年却出现了在切割、家装行业工作的90后尘肺患者。他们在粉尘超标严重的小加工坊工作，加上防护措施不到位，很容易面临健康风险。文章中的陈明陈亮兄弟，从事台面安装的时间还不到十年，就不幸确诊尘肺。作为体力劳动者，他们患病后已经不能继续从事任何高强度的工作，维系生计就变得举步维艰。阅读原文
IV. 经济观察报：第一代农民工“退休”难，工作三十余年从未缴过社保
今年是62岁的曹在心在深圳打工的第39年，他做过流水线工人、建筑工人、餐厅服务员、货车司机和滴滴司机，目前在做门卫。奔波这么多年，他本应领着退休金，在家好好养老。但因缺乏意识，加上雇主刻意诱骗，像曹在心这样不缴纳社保的老人非常多。2017年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发布的报告称（见上图），仅22%左右的农民工参加了职工基本养老保险。没有了退休后的这一固定收入，他们不得不继续出门打工，直到自己干不动的那天。阅读原文1，阅读原文2
V. 青年志Youthology：社保，为何越缴越多？
深圳社会保险缴费基数从2024年1月1日起由2360元增至3523元，而全国多个省市也在过去几年中不同程度地上调了社保缴费基数。文章分析了社会保险未来面临的巨大压力，十年后中国退休人口比例将会达到30%，我们将真正迎来一个老龄化社会。而社保基金耗尽后，是使用财政补贴还是继续提高缴费基数，是摆在全社会面前的难题，需要我们所有人一起承担。阅读原文
VI. 财新：日结工的漫长等待
农民工群体越来越老，他们也不再受到劳动力市场的青睐。施工单位禁止雇佣超过50周岁的女性和年满60周岁的男性，但我国50岁以上农民工有8632万人。这些“超龄”农民工被清退后涌向建筑业相关的零工市场，因建筑业发展滞缓，“活多的时期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找活靠“抢”成了普遍现象。与此同时，女性劳动者虽然不在少数，但她们通常只能找到杂活。有时候即使工作繁重，工作量相当，工资也普遍低于男性，女工日薪只有150元左右，而男工普遍在220元左右。阅读原文
VII. 冷杉RECORD：一个叫“招弟”的农村妇女决定去送外卖
据澎湃新闻报道，仅在国内某省叫“招弟”之类名字的女性就超过1万人。本文的主人公罗招弟在出生几个月后就被弃到桥下，被一对残疾人夫妇收留抚养。初中没毕业，她就出去打工挣钱。生育之后，送外卖是40多岁的罗招弟最优的选择，这份工作门槛不高，她的跑单时间还可以完全配合小儿子的时间表。这也是近年来越来越多女性进入外卖行业的原因，可以兼顾抚育子女和赚钱。阅读原文1，阅读原文2
VIII. 极昼工作室：被拐、县城陪读、外出打工，她们成了结拜姐妹
本文是对中央民族大学罗木散博士的访谈，他长期关注彝族结拜姐妹的现象。在田野调查中，他关注到一位被拐卖到河南的女人伍甲莫，那时她被迫嫁给了一个大五六岁的男人，直到生下儿子后，才得以回家。根据罗木散的统计，G村在上世纪90 年代有5名女性被拐，4人逃回，1人至今下落不明。回到故土，伍甲莫和姐妹们因为没有夫家支持而被轻视。所以对她们来说，结拜姐妹就成了“救命稻草”，通过抱团取暖，努力地展现自我。就像伍甲莫说的：“我们是一直以来不被看得起的人，所以我们就是要在这样人多的仪式中争气，让别人瞧得起一回”。阅读原文
04 调查与报告
05 工运谈
风暴前的暗流——1974-1975年工业动荡中的工人抗议与不满
本篇将首先回顾七十年代尤其是1974-1976年的工人行动。这是因为要想理解1978年到新千年初期的国企工人运动史，需要对70年代的社会情绪、工人群体的反应，抗争的诉求和意识的变化有一定的了解。
1966年毛泽东号召群众自我解放，进行自下而上的造反运动，以推翻党内享有特权、进行剥削的走资派和官僚。然而，随着群众运动的愈发激进化，一些造反派试图推翻所有干部并挑战整个党的权威，偏离了毛等激进派领导人设想的群众运动轨迹。1968-1971年军方介入，对造反派进行大规模镇压，及1971年林彪事件的发生，使得对文革的怀疑和政治幻灭感在群众中蔓延，再加上长期紧缩政策导致的物质生活的匮乏，毛主义言论开始失去其政治与精神激励的作用[注1]。红宝书和毛像成了空洞的象征，愈发教条而形式化。1971年以后，四人帮在与保守派的斗争中，虽然常常宣扬工人阶级当家作主，但与现实相去甚远。
工厂管理对工人的压制与管控加剧，以及曾经被打倒为走资派的旧干部纷纷官复原职，工人在政治和企业管理中具备的实质性影响力越来越小。正如Sheehan所说，四人帮所宣扬的工人力量和政治意义的巅峰，实际上只存在于《解放日报》的专栏[注2]。在经济和政治不满情绪的推动下，城市社会出现了持续的社会混乱，怠工、缺勤、罢工、黑市非法交易、抢劫银行和粮仓在内的普通犯罪激增。[注3]
1974年的批林批孔运动导致再次出现派系斗争和生产中断，将70年代初以来群众日益滋生的不满情绪和零星抗议凝聚起来。工人们再次串联和组织起来，要求加薪，抗议工人与干部之间的不平等，并可能进一步发展为更加连贯和具有明确诉求的运动。而官方为批林批孔运动所组织的大字报、工人理论学习小组等也常常被工人们利用起来表达自己的观点。
前造反派成员李一哲小组，在1974年4月张贴的大字报《广东怎么办？》中，直接表露出对政权的批评，“提出生产停滞、青年外逃、特权成风、没有民主”等现实问题，猛烈攻击“林彪体系”[注4]。同年秋天发表的《关于社会主义民主与法制》大字报更是将抗议对象指向党内产生了一个新兴的官僚阶级贵族，以及个人崇拜和缺乏参与管理等问题，得到了参与运动的工人的普遍共鸣。
1974年重阳节，广州爆发白云山事件。以工厂工人和插队青年为主的数十万人借助重阳登高的名义登上白云山，抗议干部特权、贫富差距等不平等问题。工人们说道：“我们一直在等待文革的果实成熟，但收获的却是酸涩的。 我们厌倦了运动和干部的特权”。另一群工人在山上喊出：“白云山是广州革命的象征……这是群众的功劳……我们有权随时登上它……打倒在这座革命纪念碑上发展起来的所有豪华别墅和精英鱼塘！打倒压制批评和不听李一哲这样的人意见的当局！”。[注5]
杭州则是在1974-1975年间连续举行罢工，工人们的普遍诉求是要求发放奖金和提高工资。最为严重的时候，1975年夏天，杭州的二十多家企业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接二连三地罢工。工资纠纷或派系斗争被视为杭州罢工的主要原因，但更普遍的问题可能在于，酷热，苛刻的工作条件、干部拒绝参与体力劳动、福利设施差和官员舒适的生活条件[注6]。而王洪文在面对杭州工人罢工时表现出的强硬态度，将罢工分子送入监狱，反而导致罢工进一步蔓延。最终，邓小平被派去解决问题，他表现出更为温和的态度，向群情激愤的工人表示，工资问题会被逐步解决，成功说服了大多数工人回到工作岗位。[注7]
然而，邓小平发起整顿运动，清洗文革时期新近入党的造反派，引起了后者的激烈反抗。在1975年末到1976年上半年，在毛的同意下，四人帮掀起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工厂再次陷入两极分化的尖锐斗争中。大多数人对这场运动感到恐慌，表现得非常冷漠[注8]。正如洛阳工人理论学习小组成员所承认的，虽然工人们对他们的讲座感兴趣，尤其是他们将激进的思想和相对温和的改革建议结合起来，提出工人必须要有监督管理者的权利，并且至少要在车间级别进行选举。但大多数人厌倦了政治运动，不愿参与到激进派组织的抗议活动中。人们想要平静地生活并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恢复正常的生活[注9]。相应地，邓小平强调发展经济的务实路线所代表的稳定，杜绝派别斗争带来的结束大规模政治动乱的希望，物质激励政策承诺给工厂工人的物质利益，赢得了部分民意的支持。[注10]
1976年周恩来的逝世则成为了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的转折点，点燃了绝大多数民众积压已久的不满情绪，将群众对四人帮路线的不满日益公开化，演变为一场大规模的自发运动，即四五运动。
作者：文森
本篇工运谈脚注较多，无法放入本期小报内，但会放入合集中，欢迎阅读：《改革开放后中国工人史札记》
06
法律与维权
判决一：公司因员工遮挡办公区域摄像头将其开除，违法！被判赔偿20余万
2020年9月宁波一公司以安全为由在牛某等5名员工身后安装自动跟踪摄像头。几位员工认为隐私被侵犯，在多次通过邮件与公司领导沟通无果后，牛某与同事一起用垃圾袋套住摄像头。公司认为此行为违反劳动纪律和公司规章制度，遂将牛某开除。牛某提起诉讼，法院裁决：员工的行为性质与后果并不严重，公司据此开除员工属于违法行为，向牛某支付赔偿金20余万元并补缴对应月份社会保险。用人单位必须尊重员工基本权益，遵守劳动法律和法规，不能滥用权力。能否用摄像头管理员工也有待商榷。阅读原文
判决二：中国“隐形加班”被认定第一案的背后故事
2020年从事互联网运营工作的李女士要求公司对长期线上加班赔偿加班费，她在离职后申请了劳动仲裁，之后又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由于此前没有判例，李女士和律师花了很长时间收集证据和寻找案件突破口。在一审时，“加班”有关证据非常充分，但劳动合同中的“不定时工作制”成为了公司胜诉的关键。二审中，李女士律师指出，用人单位实行“不定时工作制”必须要经过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审批通过后才可以实行，而不是仅仅在劳动合同中约定，并且仅适用于少数特殊工作。最终在二审判决中，法院认定构成了实质性加班。在此案件之后，越来越多的隐形加班得到认定。在肯定这个进步之余，更重要的是用人单位需认识到保障劳动者下班时间的必要性，不能让线上加班侵扰劳动者的私人生活。阅读原文
维权：《聊聊我的职场维权实战经验》
2022年初，公司在没有与文章作者协商的情况下直接将其降薪调为待岗，并在几个月后停发工资。由于劳动关系没有被终止，作者无法在该公司全职工作领取薪水也无法找新的工作，于是开始学习劳动法和相关法律知识来讨回权益。在这篇文章中，作者分享了自己的学习心得包括：不同赔偿金对应的情形，提起劳动仲裁前应注意什么，学习劳动法的工具及如何寻找靠谱律师等。在工会缺位的背景下，劳动者们被侵犯权益时往往需要花很多时间自己来学习。劳动者们通过自助和互助，连点成线，希望能形成更多民间的力量来维权保护自己。阅读原文
06
资源推荐
剧情片：《下一个素熙》
《下一个素熙》是一部由韩国导演丁朱里（정주리）执导的剧情片，灵感来源于2016年韩国职校生自杀的真实事件。影片讲述了职业学校生素熙被学校骗到外包的客服公司成为一名螺丝钉的故事。尽管经常超时工作，但实习生的阴阳合同使她只能获得正式员工一半的薪酬。在目睹了部门上司因无法忍受成为公司压榨员工的一环而自杀后，素熙也选择了自杀。负责调查素熙死因的刑警发现，素熙自杀背后隐藏着一个环环相扣的系统性压榨：学校为了提高就业率与外包公司勾结，通过阴阳合同对职校生进行压榨，教育局认为处理学生被压榨是劳动局的责任，而公司则认为素熙自杀纯粹是她心理素质不佳。
素熙所面临的困境也是许多中国职校生所面临的。正如《工劳小报》第35期所推荐的关于职校生困境的分析，职业学校的学生主要来自农村或被排斥在城市教育体系之外的流动青少年。职校为了利益而盲目扩张，但课程内容与就业需求脱节，教学质量参差不齐。职校的学制一般是“2+1”，即前两年在学校学习，第三年在企业实习。然而，与《下一个素熙》所展示的情况相符，职校生往往被学校“卖”到生产环境恶劣且与专业不符的企业，充当廉价劳动力。职校在某种意义上成了输送劳动力的中介，但却无法保障学生的权益。
08 图片故事
09 劳动碎语
我的一天通常这样度过：早上六点多起床，六点五十就必须出现在教室，上完晚自习下班已经十点。上课、守自习、改作业、做材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经常整个半天都来不及去喝口水、上个厕所。大小病不断，却没时间看病，都是自己买药，对着说明书服用。有时候，连去药店的时间都没有，尽管药店就在学校门口不到200米的地方。一般是美团买药送到校门口，隔了很久我才有空去拿。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下，我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开展心理健康的工作。
她身上有不少烫伤，手指、小臂、胸口，伤疤已经淡了，只泛出一点浅浅的肉色。在矿山，工人身上多多少少会带点伤，“割枪带起来的火花会把衣服烧出一个一个洞，没办法避免。”前几天她看到工作服里穿的打底衫被烫出一个个小洞，觉得这也可以写进诗里，标题就叫，《焊工的内衣》。
来自《女工、诗人与一块有点野心的矿石》
后来，张靓才理解直播时长的计算方法：如果没有在麦位上，软件是不会计算工作时长的。例如直播中，常有“大哥”要求上麦位，让自己的头像和心仪主播的头像并排，送礼物，然后截图。这时，张靓就会把麦位让给他们。张靓说，她没有想到，播了几天后，MCN机构要求她“扣作业”：寻找那些刷礼物多的用户，即给“大哥”发私信，发腿照，也可以用网图，要求每天发50条私信。张靓觉得这种行为“很猥琐”，没有理会机构的要求。
连续熬夜工作，所有人都状态不佳。我有些演员朋友在短剧里担任男主角或女主角，累到后来，连一句台词都背不下来。因为主角的戏份和台词本来就很多，再加上连续长时间工作，所以，拍的时候必须有人在旁提示台词，提醒一句说一句。连续熬夜之后，脑子特别疼，这种伤害是不可逆的。有些剧组会和演员约定加班费，但在连续熬夜之后，加班费最终都变成了医药费。
本期小报周期（2024/02/27 - 2024/03/11）
撰稿：伊甸、芋圆、刺猬、Grayson、溏心蛋、超级64
编辑：非洲大蜗牛
校对：马乙己
在最后
以上是第37期工劳小报的全部内容。我们正在探索将日常的工人资讯定期整理为 Newsletter，希望你可以来信（laboreditor251@proton.me）提出建议或加入成为志愿者，同时也请你多多分享给墙内的朋友们。点击下方按钮可以订阅和阅读往期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