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週記．之三

繼上週臨時更改路線之後，今天依舊決定跑文化中心外圍。起因是等垃圾車邊伸展的過程，有兩位跑者簇簇簇地經過身旁，忽然想到為什麼是逆時針呢？快速回憶從小的電視轉播、校慶運動會什麼的，好像田徑場上都是逆時針跑的，不，應該說，雖然不能篤定是受了這個印象影響，好像每次遇上要繞圈跑步，都會想也沒想地以逆時針方式跑。

但為什麼呢？順時針跑會怎樣嗎？倒不是說不能接受約定俗成這種事，但要是沒有思慮過就想當然爾地接受，對讀哲學的人來說頗難受的。如果能就著小操場的跑道線倒過來跑，是有種新鮮感，可是近期可能不會有其他人也跨過籬笆闖進去吧？這樣就不會有對照組了，咦，會有倒著跑或對照組的想法不就表示思維已經受到怎樣才是正向的制約嗎？想著想著突然變成滿懷憤怒的青少年（要是真的就好了），以一種其實是不知道怎麼去讓全世界瞭解的不被瞭解，賭氣地開始順時針跑起來。

大約三分之二圈的時候發現，原先錯綜紛雜的競選旗幟與橫幅已經清乾淨了，這麼一說開票也才昨晚的事，但那情景卻如同上一個畢業典禮那樣久遠。今早也有類似的感覺，一位候選人自己騎著腳踏車，車後啪啪閃著旗幟出來謝票，聽到麥克風傳出打招呼的聲音才發現不是預錄的，娘親看著那搖搖晃晃地感謝聲說：這個沒選上吧？自己一個人出來謝票還蠻さみしい的啊。

一條紅色的身影從前方橫越，仔細一看是位約莫同齡的男子穿著西班牙隊的球衣，會認得是西班牙是因為上一屆差點也買了約莫同款的衣服。說到這個世界盃悄悄地就開始了啊，好吧會說悄悄地應該只是不關心，對很多人來說這可是一期一會的盛事，就跟選舉一樣，不同人生的不同日常有了某種共同的慶典式的交集。啊這麼一說四年前好像很瘋世足賽，還記得當時的比賽與看比賽的某些場景，相比之下倒是一點也記不得四年前的選舉的任何細節，不過今年也完全記不得，就像臨時的一場意外，遭遇的時刻不得不專注在當下，一旦事過境遷，淡忘的速度也與當初熱衷投入的速度相仿，而一切的冷卻與復原也顯得那樣自然，就像在夏令營認識以後約好會一直聯絡的朋友，或走出期中考教室後腦海裡背誦的單字，或者選舉或世足賽。

有點任性地順時針與逆時針各兩圈（而且順逆交錯）之後，身體好像建立起慣性所以決定再跑一圈，這次在三分之二圈的地方遇見了一隻三花貓，天啊天啊從沒見過這樣清秀的孩子，目測應該六七個月，那左身側點點斷續到頸後的花斑看似隨機而不經意，但多瞧兩眼色塊的大小濃淡及分佈比例，根本是大千揚起衣袖一揮而就。而面對夜間來往迤步攀談跑跳於道的雜沓擾嚷，無驚無忙不踞不戒，只是溜著那雙無邪的大眼抬首望向樹梢。真俊。真美。即使目中無人也顯得那樣脫俗而自然。

所以今晚就在層出不窮的意外中結束了，雖然結束得也很意外，想到首輪輸球的阿根廷與德國隊球員，以及一個人踩著腳踏車謝票的落選者，也就沒那麼意外了。

20221127的跑步週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