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ysi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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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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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察覺到許多問題點的空,皺著眉頭。

「所以,我們要跟著所有不死鳥神話的成員一起回去學士城、還要研發狂龍症病毒的解藥、還要找到封印的所在地、還要防範隨時都有可能打過來的封印教團。然後,你剛剛說這一切都要在幾天之內完成?」在聽他們整理完所有事情之後,埃吉斯咕噥著,「是啊,這聽起來一點麻煩都沒有,一點毛病都沒有。」

在緹娜的病床旁,小型的圓桌上擺放著他們從船上拿來的兩本書、還有從影那拿回來的耳機,以及那些由奎恩帶來的資料。而空、愛德華、埃吉斯、畢安卡都圍在桌子旁,苦惱地看著那堆資料。影則是坐在昏睡的緹娜身旁,雖然陪著她,但聽著一切的影,也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就老生的經驗下來判斷,當初與不死鳥神話一同接獲任務到啟程來到此地,就花了將近四週的時間。」畢安卡搓了搓他下巴上的鬍子,「再加上過去在學士城研發新產品所需要籌備、製作、測試,到真正可以實用,也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空搖了搖頭,「他們沒有這麼多的時間。」

「沒錯,他們沒有。」愛德華同意地說,「那如果我們現在出發呢?跳過一些複雜的步驟的話,你們可以節省多少時間?」

「少說也要一周的時間,」奎恩拿起書,「這些資料提供了很多資訊,這真的已經省去很多麻煩了,但光是藥品的製作、還有測試的時間,就會花上好幾天了。別說測試的時間你也想省略,製作一個全新的解藥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我們只要疏忽任何一點細節,他們可能就這樣死了。」

「老生也會幫忙的,測試的時間或許也能省去不少。」畢安卡也說道,「但奎恩說的對,光是船的航行時間就要花上三天的時間了,即便我們手腳再快,至少也要一周的時間。」

愛德華用手掌抵住了額頭,皺起了眉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去學士城需要三天,製作解藥需要一周⋯⋯這還是在完全沒有意外、現在立刻出發的情況下預估的時間,該死的⋯⋯」愛德華小聲地咒罵了起來,「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他們還能撐多久。」

「那麼我們就去學士城吧。」

從昏睡中清醒過來,不,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陷入沉睡,只是靜靜地聽著所有事情,並從床上緩緩爬起來的緹娜,向幾人開口說道。

「緹娜姊⋯」影有些擔心地說。

「我相信他們兩個。」緹娜堅定地說,「他們因為這樣就放棄的,他們也絕對不會輸給那點小傷的。」

抱持著希望,彷彿是替他們幾人打破了猶豫的意念。這也是空最希望,因為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必須要把握住他們還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

愛德華站了起來,「好吧,我有辦法了。走吧,空。」

「走去哪?」

愛德華將桌上的耳機一把抓起,並丟給了空,「奎恩,你需要多久的時間把這些資料全部整理完?」

「呃⋯⋯十到十五分鐘吧。」奎恩張大了眼睛,「等等,你要幹嘛?」

「那差不多吧。那這些資料就交給你們兩人處理了,等等直接拿到五四二病房來給我。」一說完,愛德華就抓住了空的手,準備走出病房。

「五四二病房?那不是團長他們的病房嗎?」畢安卡也無法理解地看向他。

空疑惑地問,「愛德華,你想要做甚麼?」

「在想辦法救他們的命。」愛德華說,「等等見到團長的時候,盡量保持冷靜。你如果還是跟你之前一樣露出那個呆臉的話,就別怪我在你臉上打上一拳了。」

說完就拉著空走出了病房,朝著五四二病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離開歐魯達那。

在與其他人討論他們的計畫之前,這個想法從未閃過空的腦海。

昨天與團長們交涉完後,也與他們達成了共識。也就是說,他們將在明天,啟程離開這裡,前往學士城。

對空來說,待在這裡的時間雖然不長,但畢竟也是他待了好幾個月下來的地方,也是讓空遇見了這些可以一起冒險、玩樂、訓練、交心的夥伴的所在地。

那棟在河堤旁邊的破舊老房子,即便簡陋,但支撐起他們生活所居的老房子,也值得被稱作「家」了。

仔細想想,空相當想念在這棟房子裡,與大家一起吃著由綾華做的早餐、聊著每天的日常生活,以及一起互相開著玩笑的日子。明明時間沒有相差很久,但兩個星期之前,他們一行人在餐廳吃飯的時光,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不過,這也有可能是這幾天下來,都待在教會裡照顧緹娜、綾華與小誤兩人的緣故,使得他早已沒有了時間的概念。

在神父跟修女們確認過空的傷口已無大礙之後,他、愛德華與影三人,就擔任起了照料傷患的職責。

緹娜雖然沒有了生命危險,但尚未完全恢復的她也只能繼續待在病床上休息,不過早已恢復意識的她並不這麼想,要不是因為愛德華及時阻止她,不然她有可能就這樣直接跑到了大街上,為了發洩不滿而找人大打出手了。

「納命來吧,該死的石頭!」在重新昏睡過去之前,空很確定她是這麼說的。

另一方面,綾華與小誤的情況就沒有那麼好了。

全身滿是瘀青與砍傷的綾華,傷口直到了現在都沒有完全癒合,根據神父他們所說,當時被砍傷的傷口似乎被沾染上了某種毒性,使得他們所有的神聖術都無法真正發揮作用,若是單單依靠著綾華本身的修復能力的話,速度實在太慢,在完全癒合之前,她有可能就會因此失血過多而死。

當然,為了防止那樣的事情發生,奎恩與畢安卡教授兩人利用從學士城的技術,在她的傷口上蓋上了一層特殊的薄膜,好讓她的情況能稍微好轉一些。但所有人都明白,這也都是應急的處理,若是沒有解決辦法的話,這一切都是白費功夫。

每次想到這裡,空就會下意識地想起小誤。

目前擁有最能進行解毒與淨化、還能夠利用神聖術操控他人體內能量的小誤,絕對是能拯救他們的人選。

但被狂龍症病毒侵蝕的她,情況可說相當糟糕了。從背部擴散至全身的病毒,使得她的身體上長出了如同水晶般的紫黑色結晶,並不斷地想要繼續侵蝕著小誤的身體。要不是因為神父與修女們沒日沒夜地用神聖術阻止病毒擴散,再用藥物維持她的生命的話,現在的小誤或許就變成那些可怕的怪物了。

不,這絕對不能發生。

空曾在探望她時,問過體內的螢,是否能夠使用治癒自己的能力來幫助她。

但即便潛入了她的內心,喚回了心智,外頭侵蝕她的病毒沒有治癒的話,也只是讓她更加痛苦而已。螢的回答雖然沒有否定自己,但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夠把她救回來。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必須要想辦法做出病毒的解藥,才能拯救他們兩人。

在聽完昨天奎恩的解釋之後,他們眼下最好的辦法,的確只有去學士城這個選項了。

但老實說,一周的時間對小誤、綾華兩人來說,其實是個相當大的賭注。

即便是現在,都是依靠著神父與修女所有人的神聖術,才使得病情稍微有些控制。但若是沒有了他們的治療,病毒的擴散肯定會加快,小誤的情況也肯定會惡化的。

在與團長交涉完,也確定要前往學士城後,愛德華委託了其中一位修女,希望能與他們一起同行前往學士城,在路程中也能替她進行治療與照料。他們也看在是小誤的情分上,答應了下來。

「小誤幫了我們很多,也是她教了我一些基本的神聖術的,作為朋友、前輩的份上,我不會就這樣放棄她的。」那位有著紅頭髮、叫作茱莉安娜的修女這樣說著。

除了感激之外,空已經想不出更好的說詞了,也就跟著愛德華一起向她表達了感謝。

在交代完所有事情之後,空他們一行人也沒有閒著。在得到了可以離開教會的許可之後,他們就立刻開始了行前的準備。

有了畢安卡教授的贊助,愛德華跟奎恩兩人先是到了市集,將未來可能會派上用場的物品跟補給道具全都買了下來。

「以備不時之需啊。」當被問起為何要買這麼多時,愛德華是這樣回答它們的。

埃吉斯則是負責將大家的裝備及武器送到了鐵匠鋪去,進行保養、維修的工作。

至於空與影兩人,則是擔任了打包行李的工作。

不過,他倒是沒想到光是綾華、小誤姐兩人的行李,幾乎就有自己的兩倍之多。

「因為是女生啊。」影有些俏皮地說道。

雖然沒有想到幫忙整理行李會是這麼累人的事情,但至少他們是第一個回到宿舍的人,也多了許多時間可以好好交談。

「空,那個耳機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當空向她說起與團長交涉的事情時,影開口說道。

空看了她一眼,而影臉上滿是愧疚的表情。

「別在意啦,雖然那機器是很方便,但我其實也不太懂那東西到底是什麼。」空邊將緹娜到衣服摺好收進皮箱中,邊安慰她說道,「而且,說不定壞了也好,那東西說不定是給某個外星人的發信機呢。」

影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接著笑了笑,「謝謝你,空。」

空繼續將衣服裝進皮箱之中,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啊,對了。」

影從櫃子中拿出了一雙深藍色的半指手套。

「怎麼了?」

「這個,是之前小誤姐要我交給你的東西,但是我把它放在櫃子裡就忘了。」影伸手過來,將手套交給了自己。

手套的質地摸起來相當滑順,看起來是用來相當昂貴的布料所製成的,上頭還畫著一個半圓形的金色符文。

不過,小誤姐為何要把這東西給自己?

「謝謝,影。」空點點頭說,「不過,為甚麼?」

「我也不知道。」影繼續收著衣服,「聽小誤姐姐說,你幾乎每天都會到教會找她治療,她應該是不想要你一直受傷了。」

她說的對。應該是這樣沒錯。

空的確經常因為弗蘿莉教官,或是與其他學員的操練而搞得全身傷,也因此幾乎每天都到教會裡去進行療傷,小誤姐還曾因為這件事情訓斥過自己,希望他能在訓練時更加小心。

空明白,這就是小誤姐的溫柔,也是她照顧自己的方式。

想到這裡,愧疚感再次湧上心頭。

要是沒有小誤姐,影或許根本不會醒來。要是沒有小誤姐,他應該會因為粗心大意而受傷,或是更糟,骨折或是無法動彈。

要是他那時,更快趕到冰河下方的大洞的話,或許她根本不會受傷了。

「他們會沒事的。」影似乎注意到了空的低落,開口說,「到了學士城之後,奎恩跟畢安卡,還有奇諾三個人會想辦法救他們的。」

「嗯⋯說的也是。」

空硬是擠出了一個笑容。

影繼續摺著衣服,空將手套收到了口袋,與她一起享受著和平的沉默。

「空,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要告訴你。」影放下了手中的衣服,望向了自己。

「突然這麼嚴肅,有點不習慣。」空也停下了動作,「不會是肚子餓了吧?」

「不是那個啦。」影說道。「我昨晚做了一個夢。不,那感覺太真實了,應該不能說是夢了,應該是一段記憶。」

「咦⋯?」

「我看見了我父親⋯在那天,是他救了我跟姐姐。」

空心頭一緊。

「怎麼會⋯」

「我也不知道,但是自從在山頂的事情之後,每天晚上我都會做同樣的夢。」影繼續說道,「父親她⋯犧牲了姐姐,選擇救了我一命,也是因為這樣,我才陷入昏迷的。父親為了把我帶離被破壞的龍人族部落,變成了銀色的龍。我不知道父親飛了多久,去過了哪裡。但似乎是因為受傷的關係,他最後降落在歐魯達娜的山頂上,也就是在那裏,遇見了你,空。」

聽著影訴說著自己的夢境,空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竄上心頭。

所以,自己在山頂上醒來後,遇見的那隻被卡在冰塊之中、奄奄一息的銀龍,就是影的父親?但是為甚麼?為甚麼要將影交給自己?把自己最重要的女兒留在自己的身邊,才能夠保護她才對吧?

「但是⋯為甚麼?」空疑惑地問。

「我也不知道。但是,」影說著,「現在至少就知道我怎麼陷入昏迷的,還是你怎麼會擁有姊姊的力量,很多事情就合理得多了。」

空重新看向了前方,「嗯⋯但是,你⋯」

他原本以為影會因為看見自己的父親,或是因為得知只有她一人存活下來,而感到難過、懊悔等。但此刻她深紫色的雙瞳之中,卻沒有那些難過情感,只有稍微地感到不捨而已。

「我們應該告訴大家嗎?」影開口問道。

「你是說,我們做的夢嗎?」

「對,還有龍人族部落的事情。說不定他們也有其他的想法,或是知道一些事情關於父親⋯那隻銀色的龍也說不定。」影問道,好似希望聽見支持這個想法的決定。

影望向了自己,紫藍色雙瞳中滿是真摯的眼神,一磚一瓦地摧毀著空早已做好準備要扛下所有責任的內心與理智。

雖然可以理解她想要尋找自己父親的心情,但空總有個不好的預感。

若是她父親選擇將影交給了空,大概就是希望他能夠好好替自己保護她。變成銀龍的他,經過了這麼久的時間,或許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認得了也說不定。

「我覺得⋯我們可能需要更多的情報,再告訴他們比較好。」

「咦⋯?為甚麼?」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先救小誤姐跟綾華姐。」空撇開了視線,「若是再把這件事告訴他們,大家應該也會吃不消的。至少等到他們倆個沒事了,再告訴他們也不遲。」

影仿佛掙扎般地,嘗試著把空說的話,所蘊藏的真實意圖總是向著好的方面解釋著。

但是,在完全信任自己的影面前,空否定了那個想法。

他沒有想起在龍人族部落與影他們生活的那段記憶,只是根據螢轉述給自己聽的那段可怕的過去時,再根據記憶中的自己所做出的行為,進而做出的判斷。

沒錯,這就是他自私的行為。但他已經無法遵守自己承諾,他不想要再失敗了。

始終低著頭的空沒有勇氣去看現在自己讓她露出了怎樣的表情。

「空⋯」溫柔的聲音,在呼喚著空的名字。

但就在空抬起頭的那刻,映入眼簾的卻是臉上很是悲傷的影,十分明確地否定了他的想法。

「說謊是不對的。」影真摯地看著自己,緊握著自己的手,「即便用意是好的,但是背叛所有人的信任來完成自己的私慾,這根本就不是承諾,而是自私。我不想要你成為這樣的人,我也不想要由這樣的你來完成父親跟姐姐的承諾。」

越是想要去否定,無理就越是纏著空的身體不離開。

然而,認同了這一點之後,現在心里的這份輕鬆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一直以來的他就如同這個謊言,靠著想要保護影的藉口來去編織著這錯誤的現實,才能讓現在的空能夠不加掩飾地活著。

他在害怕甚麼?

獨自一人的冰冷感。

說出真相之後,眾人遠離自己之後的孤獨感,才是最令他感到害怕的。

所以他選擇了謊言,選擇用這無聊的外衣包裹自己,希望因此獲得認同,希望藉此可以使其他人刮目相看。

然後,為時已晚的空,此刻終於注意到了。

只有她,只有影。

「不管空怎麼樣都會接受」的這個想法錯了。

「無論做出怎樣的丑態,都會予以原諒」的想法錯了。

「影⋯謝謝你。」隨著那股陰霾離去身體,空抬起頭望向了影,「你說的對,我會告訴他們的。」

「嗯,我知道了。」影開心地露出微笑,打從心底為空感到快樂。

時間靜悄悄地過去。

在收拾完所有的東西之後,他們都提早回到了房間休息。

老實說,空不知道自己是甚麼時候睡著的,只記得那天夜晚,他做了一個噩夢。

起初空看不清楚東西,只有無盡的黑暗。

接著,他聽見了在水中般的流水與泡沫飄動的聲響,以及明顯距離自己有段距離的幾人正在激烈地說話聲。

空再次感到了胸口的壓迫感,以及宛如喘不過氣的模糊。

然而空並沒有回到他所熟知的現實之中,周圍只剩刺骨的冰冷空氣,與足以遮蔽陽光的白色濃霧。

冰雪與雷電所交織成的破壞,將周遭的一切給崩毀,塵土、碎石與瓦礫無一倖免。

隨著怨恨與絕望從前方的源頭飄散出來,石塊、樹木,甚至是腳下所站著的地面,卻也彷彿被注入了生命,不斷地向高空而去。

不具備形體的自己彷彿遊魂般,只能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跪坐於地面、嘴中不斷唸唸有詞的男人身影逐漸浮現在濃霧之中。

他身體向前傾斜,痛苦地彎曲著背並跪趴在地上,時而低語著、時而嘶吼著。

如同雨點般灑落於地面的紅色鮮血早已乾枯,衝入鼻腔的血味也逐漸淡去。

在那男人前方不遠處,是宛如迸發出直通天際的毀滅之光,巨大的魔法能量光束使得整個天空陷入紅色的混沌,地面也為撼動。因魔法而逐漸從周圍飄起的石塊,相互撞於一起,形成了一顆顆燃燒著烈焰的隕石再次墜落地面,大地下起了毀滅的紅色之雨。

認知到這世界已經進入了毀滅的倒數,即將成為即將第一個犧牲品的他,也無能為力再去阻止,只能默默地接受。

男人仔細朝著造成一切毀滅的源頭望去,卻只能看清些許的輪廓。

是因痛苦而跪臥在地的長髮女孩,以及,胸口被鑿出窟窿、早已失去生命光輝而倒在一旁的短髮女孩。

只見那位男人緩緩地爬向了前方,朝著崩毀的源頭前進。

「⋯對不起⋯」

當轉為了憤怒的嘶吼之後,聲音之中所流露出的是無盡的自責與懊悔。

只見他緩緩地向前爬行,身體顫抖著,好似每個動作都耗盡了全身的力量,只憑靠著自己的信念向前進。

「⋯對不起⋯對不起⋯」

刺骨的冰雪與雷電直擊了男人的身體,直劈進了他的衣服、皮膚,鮮血也汩汩流出,彷彿在警告著他不許再靠近。然而早已千瘡百孔的他絲毫不在乎,只是自顧自地說著道歉的話語,才終於爬到了光芒與崩毀的源頭。

「對不起⋯影。」

不顧周遭的雷電與冰雪所侵蝕的痛楚,男人一把抱住了如同太陽般耀眼的源頭,並道出了絕望。

龐大的魔法能量源源不絕地從那人懷中的女孩身體湧出,將靈魂都變為了純粹的魔法,宛如無法被停止的森林大火般,焚燒著女孩脆弱的生命。

男人呼喊著女孩的名字、懇求著一切快停止,但依舊無法將這破壞給停止。

聲嘶力竭過後,男人只能靜靜地看著女孩。

接著他伸出了手,將另一位倒在身旁的女孩也抱進了懷裡。

「對不起⋯⋯螢⋯」

與此同時,從男人緊握著女孩的雙手,宛如白色的泉源從手中流動而出般,陣陣白光藉由他的手,流入了身前的女孩體內。

周圍的光芒逐漸消退,崩壞也漸漸停了下來,白色的能量轉換成了羽翼,以及象徵著龍人族的深紅色鱗片。

「是我辜負了你們,是我的錯。對不起⋯⋯」

只能使勁地道歉,含著淚水,直視著自己懷中的兩個被鮮血所沾染的冰冷屍體,仍沒有停下心中的那股自責。那股象徵力量與生命的紅橙烈焰無法再次燃燒,即便擁有太陽般的高溫,卻再也無法將這股熱度傳達給眼前,早已失去自我與生命的女兒身上。

但男人做不到,即便是他,也沒擁有可以超越死亡的力量。

「⋯菲,我該怎麼辦才好?」

即便做出了提問,但周圍毀壞且不斷掉落的物體也沒有打算要回應他。

失去了活著的意義,失去了一直以來所奮鬥的,失去了亡妻託付給自己的心願,失去了一切的他,此刻又該何去何從。

男人再次將他們緊緊擁入懷中,感受著他們逐漸流失的體溫。

「⋯⋯都是我的錯⋯」

既然如此,或許他才是那個問題。男人能夠做的,只能讓他們的生活重新開始。

「system command : data transfer, user ID : test_number 254」

光芒迸出,靈體失去了限制,原本逝去的魂魄被喚了回來,並緩緩地飄向了與自己相仿的肉體,好似原本一分為二的那股空虛,終於回歸了完整。

但那終究只是不該相容、分別出來的兩股力量,即便擁有了更改的權利,也無法改變世界的法則。

那滿溢而出的龐大能量,也在男人的調整之下,從遠本的扭曲逐漸緩和了下來。

作為代價,男人獻出了最後身為龍人的最後一口氣,天罰也隨之降下。

從四肢重新長出的鱗片覆蓋了全身,肌肉逐漸擴大,銳牙與利爪重重地觸及了地面,身後的尾巴與雙翼彷彿重獲了新生,在空中大力地拍動了幾下。

深紅色的鱗片無法點燃,反而頓時褪去了光采,轉為了不祥的銀色。男人已不付存在,只剩下,失去了理性、被稱為「魔物」的銀龍。

但「他」始終沒有將視線從曾經為女兒的存在離開。

巨龍將其用嘴緩緩地叼起,輕柔地放入了嘴中,接著,一躍而起,朝著蔚藍的天空瞬間飛起。

這都是我的錯,但你別擔心,父親我會幫你們報仇的。

從牠身上傳來的那股怨恨,也早已佔據了心,那股足以焚燒一切的絕望之情,在巨龍的眼中燃起了紅光。

衝入了雲霄、衝破了聲音的屏障。

牠不知道飛行了多久,也不知道距離那天已經過了多久,牠只能不斷地飛行。

牠不想再看到那裏。

殺了他們⋯

牠也不願再去回想。

殺了他們⋯

只單單靠著這個信念,牠在野性的面前敗下陣來,就這樣任憑自己的心走向癲狂。

牠選擇了戰鬥,選擇飲用獵物的鮮血、選擇了用炙熱的吐息燒灼著敵人,而看著他們生命凋亡之時,也不再替他們感到惋惜。

殺了他們。

無止盡的戰鬥過後,身軀早已千瘡百孔,失去了名字、失去了言語,但那也是自己罪有應得,因為這是給予他的懲罰。

牠忘了自己為何而戰,忘了自己為何而活,忘了使用雙手拿取物品時的觸感,忘了麵包的麥香,忘了酒品的醇韻,忘了水果的甜潤,忘了親人的擁抱,忘了如何叫喊著親人的名字。

殺了他們。

從白天到黑夜,從天空的最頂端到一望無際的海面上,牠啃咬著鈴鹿與其他動物,享受鮮血與撕裂肌肉的快感。

牠不在乎已經焚燒了幾百個、幾千個前來殺死自己的獵人,也不在乎已經拍碎了身穿鎧甲的騎士,還是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更不在乎撞破了幾百艘朝著自己發射黑色砲彈的巨大帆船。

五個、十七個、二十九個,直到牠再也無法計算之時,牠也繼續向前飛行。

只為了那個微不足道的信念,以及,那個最重要的寶物。

傷痕累累的身軀,使得牠無法再次擁抱天空,只能如同流星般墜落地面。

牠舔拭著自己的傷口,卻也明白這根本無濟於事。那道從背部傳來的傷口,時而冰冷、時而炙熱,汩汩流出的鮮血也被其給結凍起來,從內而外地啃蝕著自己。牠無法感受到自己的四肢,背上的翅膀也無力再次張開。但自己的靈魂卻不願接受自己的生命已經燃燒殆盡般,想要驅使著早已失去意念的身體再次站起,朝著下一個戰鬥的場所邁進。

殺了他們。

然而牠再也動不了了,四肢沉重且冰冷,憤怒的火焰也不斷消亡,而牠最後的溫暖,也只能給予自己身下的女孩。

即便早已不記得想要保護這女孩的理由,但牠還記得。

她,對自己非常重要。

不敵身體所產生的虛弱,牠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等待火焰熄滅的那刻。

「你也迷路了嗎?」

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一隻嬌小的手觸碰到了自己,巨龍驚訝地張開大眼。

「抱歉,忍耐一下就好了。」輕聲地對牠說著,「不,你不會死的。」

就在男孩爬上自己背上時,一直壓迫自己的那股不適感也同時離去。

他救了自己。

是你。

牠記得這張臉,宛如喚醒了沉睡的記憶般,牠曾看過這男孩。

身為女孩青梅竹馬的他,居然還會在這遇見。

即便不願相信,但命運使他們能重新相見,是否就意味著還有一線希望?

無法得到解答的巨龍緩緩地站起身,留下了女孩,留下了心中的不捨,再次踩著不穩的步伐,躍入了夜晚的空中,再次朝著沒有目標的目的地前進。

殺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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