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ck and Morty：我們時代的虛無主義

在朋友的強烈安利之下，我終於禁不住誘惑，開始看Rick and Morty，目前為止一共看了第一季的前6集，有一些想法，記錄下來。

Rick是一個天才科學家，冷酷，不負責任，醉心於種種瘋狂的科學研究；Morty是Rick的外孫，資質平平，有點神經質，為人善良熱心，被Rick選中做自己的實驗室助手，參與一場場冒險，為此而常常翹課。而家裏的其他人——爸爸媽媽姐姐——正常到不能再正常，有着樣板的生活與煩惱、長相甚至配音。爸爸十分擔心Rick會對Morty有不好的影響，干擾到他們正常的生活。

第一集結尾，Rick在癲狂中對整個動畫做出了宣言示的內容提要——「Rick and Morty and their adventures！」那麼，真正的冒險是什麼？是採摘種子、人體探險、和外星人搏鬥嗎？不是的，這些只是Rick的冒險，只是為了Rick的科學研究。而我們，作為剛剛打開電腦對真相一無所知的觀眾，是和Morty這個無辜小孩站在一起的，Morty就是我們在動畫中的化身。

小說家John Gardner曾總結道：從來只有兩個故事，一個是「城裏來了個外鄉人」，二是「一個年輕人踏上了一段旅程」。而Rick and Morty二者皆是。 前六集中每個故事都分為兩部分交替敘事：一個是Rick和Morty的多重宇宙冒險，另一個是被他們丟在身後的現實（和他們不經意間對其造成的影響）。

Rick和Morty都由主創人員Justin Roiland一人配音，這是一個隱喻。Rick是探索「存在」真相的先行者，而我們都是Morty。在Rick的指引下，這個世界是熟悉而又陌生的，Morty既是離開故鄉的年輕人，也是城裏的外鄉人。

黑色幽默是片中慣用的手法，試圖通過一切皆可笑來否定一切的價值。而在此種種戲謔、否認、矛盾之中，卻掩藏着主創對人的生存狀態十分嚴肅的思考。

第六集，在造成越發不可收拾的混亂後，Rick與Morty放棄了原先的世界，逃到了另一個一切正常而自己剛剛死亡的世界。「找到平行宇宙中的自己，殺死ta，取而代之。」這個科幻小說中的老套橋段，在加上埋葬自己屍體一段情節後，變得充滿後現代意味。

「你抬你自己，我抬我自己，這樣很公平，非常公平。」這句話的荒謬性，足以媲美加繆《異鄉人》的開頭「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昨天。」

除了草坪下埋着自己的遺體，生活與此前別無二致。可是我們的道德、責任、意義都被取消，「一切堅固的東西都消散了」。如果我們是凝視深淵者，那麼Morty現在就在深淵之中。可這與原先的生活有什麼區別？與我們的生活有什麼區別？

Rick並非向來如此冷漠。Morty說到他需要負毀滅世界的責任時，Rick表現出了異常的憤怒——憤怒是拒絕與無力的體現。「責任」這個字眼過分沉重與實在，是沉淪在虛無主義中的人難以承受的。

「What about the reality we left behind?」

「The answer is don’t think about it.」

對抗虛無的辦法，或許是像Rick一樣沉迷科學，或許是像爸爸Jerry一樣拒絕承認其存在，有沒有第三條道路？我們不清楚，主創不清楚，Morty也不清楚。

一段時間內不打算看這部劇了，它所揭示的真相過於可怖，我覺得我也像Morty一樣traumatized了。可是，Morty，不要退縮，不要停下啊，用你的熱心、你的善良、你的蠢笨，繼續和Rick一道，體驗毀滅，體驗虛無，探索我們時代最大的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