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 Day 03 | 個人的，歷史的

第三天（ 6 月 5 日）
寫一段在家族裡，讓你百感交集、層次複雜的關係。
家族的複雜性，或許會為你的成長帶來許多層次的關係吧？比如愛、恨、纏繞在心頭，為你帶來光、為你帶來暗，又或縱横交錯，談談關係當中五味陳雜的感受。

今天的話題想寫一段對我來說陌生的家族關係。我想每個人都會有那麼一兩個遠方的親戚，也許你通過長輩的計算知道了自己和對方的親戚關係，但很少見過面，只在逢年過節時從長輩口中聽到過一兩句對方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我的伯爺爺，我的太奶奶（外公的媽媽）有十個子女，伯爺爺是其中的長子。伯爺爺的家就在外公家旁邊，一棟小小的用水泥和磚簡單砌起來的房子，簡陋得很，藏匿於周圍兄弟們分家各自建起來的大院鄉間獨棟「別墅」之間，區別很大。據家人說伯爺爺一生未婚，一人獨居的原因是他有著「精神障礙」。但我一直很懷疑這個病症是否真實。

小的時候我見過伯爺爺幾面。那時候我和表姐妹們一起在外公家前坪玩耍，偶然會看到伯爺爺挑著水桶準備去田裡澆水，我們見到他會喊他，雖然他不主動和我們說一些多餘的的話，但他會微笑回應。他的步伐是正常的，他會在街上撿一些廢棄的塑料瓶收著去賣錢，也會種菜，自己做飯，自己生活。怎麼都和我小時候在路邊見到的「精神障礙」者不一樣，

媽媽一直和我說伯爺爺的病不是天生的，是小時候頑皮爬樹不小心摔下來摔了腦子，變成這樣子的。年輕的時候他一直跟著太奶奶住，半夜會突然狂躁地叫起來，說著一些粗話罵人。和我童年見過的那幾面溫和的印象不同。

我在外地讀大學寒暑假回來的時候才知道，伯爺爺有一天突然走失了。家人們報警找了很多天才找到，那個時候他變得更狂躁了，街上好心人想要靠近幫助他他會打人。最終他住進了精神病院裡，聽去送飯的舅媽說，因為怕被他打，護士們給他的四肢捆綁了起來。不久後他就在那裡離世了。

關於伯爺爺的病因直到外公離世後幾年，前段時間我去看望外婆，聽家人聊起外公，又偶然聊起伯爺爺時，才知道，那個調皮爬樹從樹上摔下來的孩子是我的外公，而我的伯爺爺之所以變成「精神障礙」，這樣子過了一生，是因為在那個舉報成風的年代，他被隊上的人要挾去檢舉人以後，變成這個樣子的。我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一些故事，原來我對那些故事如此共情的原因不是因為我覺得它們可能是一個現實預演，而是因為那些歷史就是真實地發生過，發生在我們的身邊，我們的血脈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