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 v.s. 质量
我一直很讨厌过分追求速度，如果速度就能解决一切问题，那磨刀不误砍柴工、经年累月的踏实努力/积累岂不都是笑话？！但很多时候（至少常见于互联网商业中），获得最大回报的并不是按部就班、扎实前行的人，而是不顾基石稳定、激进地快速执行的人。
显然，这种相互的冲突在说明，「速度」与「质量」是「都对」又「都不对」的追求目标，真正的关键点应该是识别清楚它们各自适用的范围在哪里，区分它们的边界到底是什么。
一个可能的要素是：幂律分布。
如果收益不是成「幂律分布」，那么「质量」就是一切。你的每一分「收获」都必须由每一分的「付出」所支撑，或者说，你借由「速度」获得的收益根本无法覆盖「薄弱根基」造成的损失。因为在均匀分布中，「收益」基本是成线性增长，而你根基缺失所造成的损失，则可以让你「以点带面」地成非线性增长。所以在均匀分布中，没有捷径，脚踏实地便是最大的捷径，因为其余的都是绕远的弯路。浮沙之上无法建造高台，每一分更高一层的收益都必须扎实依赖更低一层的牢固。你无法逃脱基础性付出的约束而获得跳跃性的收益。
但在「幂律分布」的收益中，根基缺乏而造成的 N 次幂损失，却可以由指数增长的收益所覆盖。此时，「位置」就是一切，越是靠前收益就会越大，且是成千上万倍的更大。而位置的靠前，通常能够借由「速度」来实现。你完全可以在速度的帮助下先取得靠前的位置，再逐步去夯实质量的部分，甚至压根儿就不去理会质量的部分，因为「赢者通吃」就是能垄断蛮横（当然，考虑到还有治理者的存在，质量终归还是要去弥补的，否则还是可以一命呜呼）。
有无「幂律分布」决定了「速度」是否真的要紧。在「均匀分布」中去追求速度，那叫浮躁冒进、无脑内卷、投机取巧。在「幂律分布」中追求扎实/质量，那叫死板迂腐、细节上过分雕花、书生意气。
但事情也并不因此就变得简单，因为正确识别一件事存在「幂律分布」的特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例如，在商业中到底是做产品更重要还是做增长更重要呢？一般的政治正确的回答自然是做产品，因为它具备逻辑自洽的正确性和确定性。但「易到用车」在同「滴滴出行」拼杀的时候选择了稳健产品、放缓融资，其结局是被滴滴快速吞噬。苹果和微软的操作系统同台竞争时，乔布斯看不上微软的产品品味，但却招架不住微软的快速激进扩张。因为平台的生意就是有网络效应、能够更为激进地赢家通吃。此时，拘泥于产品而放弃对「位置」的追求，也就只能败下阵来。
另一个不易识别的「幂律分布」，可能是一个新的 idea 的存活概率。以代码构建的产品为例，能否让一个 idea 的 MVP（最小可行性产品）在一个月内被实现出来，是这个 idea 是否还有未来的关键。再有热情的 idea，半个月不动工就会凉凉，一个月还无法完成阶段性的成果就会疲乏倦怠、士气锐见。无论是简化产品形态也好，疯狂地不顾技术基础、拖欠技术债也好，如果无法将第一个 MVP 的 milestone 在一个月内被实现出来，这个 idea 就没有未来，会直接胎死腹中。此时，「将两个月的工作量压缩成一个月」的高效和激进速度是有意义的，而「将两年的工作量压缩成一年」的夯实基础，则可能没那么有意义。因为超过一个月的临界线后，你的存活率就直接归零下牌桌了，已经没有未来了。
就 programmer 这个群体而言，独立开发者的每一项专业能力可能都是稀疏平常的。但他能同时具备多项专业技能 entry level 之上的能力，便能以一己之力和几乎零沟通成本（自己同自己沟通）的效率来让 2-6 个月的事情在 1 个月内发生。对于探索新的业务方向、尝试新的 idea，这种普通水准的多种技能组合是更重要的。但同样的能力，如果放在稳定产品的技术维护和深度的架构/资源扩张上，面面俱到则远不如深入扎根来得重要。因为此时你所面临的收益回报，又回到了均匀分布，你必须一步一个脚印地抹一层泥、铺一层砖夯实。
速度除了能够在「自我士气」方面起作用外，还能成为「协作」的引子。正如「石头汤」的寓意所言，即便是你只有一口空锅（对应到粗糙不堪的 MVP），此时有了具象性的事物，其他的「旁观者」便更容易加入你成为「协作者」。而如果什么都没有、仅有一个抽象的想法，那么你通常得到的不是协作者的加入，而是对你这个 idea 的无尽嘲讽和缺陷的无限挖掘。但收益就是这么的玄妙和成幂律分布，你的总体投入在 MVP 是极小的，但却可以引来杠杆性的协作效应。在这样的处境下，能否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一个 MVP，能否让自己淌过最无趣和挫败的「空锅」构建，也成为了这件事是否还有未来的关键所在。至于「质量」，远远不如「石头汤」的杠杆效应的收益来得巨大，更何况，这还不是一个收益大小的比较，而是「是否存在」的依赖关系。
踏实努力也好、拼命追求激进的速度也罢，都不应该是某种偏好下的自我感动，而应该是客观认清阶段/形式/边界条件下，根据「特征分布」所做的客观策略选择。
近期回顾
《跳入挣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