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戰政治當權者的《絕不付帳》

　　義大利劇作家達利歐‧弗（Dario Fo），擅長以市井小民的視角觀察政治、宗教等社會議題，透過諷刺言語和戲劇表演行為的趣味加強主題內涵的訴求。《絕不付帳》經由「表演工作坊」賴聲川的推廣，成為台灣名聲響亮的經典舞台劇戲碼，首演在1998年9月17日國家戲劇院演出，導演是丁乃箏，劇本書籍的出版也由丁乃箏親自翻譯。賴聲川於1981年在倫敦看過原劇，感想是：「在其中，政治當權者被挑戰，平民老百姓的順從行為被抨擊，兩性關係和女性主義的議題被掀起，現有經濟體制被審判，教宗對避孕的看法被嘲諷，警察居然承認自己只是當權者的看們狗……然而，最驚人的是，這一切是個喜鬧劇，快速、機智、環繞在一個誤會——鄰居太太懷孕的無厘頭事件上！」由此可見，這齣舞台劇在荒謬故事中，接連引爆社會議題的種種不公不義的現象，站在大眾的立場吶喊，才能獲得觀眾的激烈響應與反思。

吃虧卻不聲討，如同助長罪惡的生長

　　《絕不付帳》開頭就是「漲價」的話題，這是攸關社會民生的重大問題，也是最貼近我們生活最關注的壓力。商家總是利用原物料上漲的理由調漲商品費用，明擺著成本提高的事實，進行「合理」漲價。可是，當原物料降價時，可曾聽過商家反映成本而調降商品價格？只有不斷調漲的單向道，沒有回頭路的選項，而人民為了民生需求，必須苦吞這些商家轉嫁給消費者的費用行為。《絕不付帳》告訴你，要人民逆來順受這種壓榨行為，門兒都沒有！「我們不付錢！」就成了整齣戲劇的軸心，為了抵抗不公不易的行為。就像劇中所說：「……我們所有的人，不論男女，團結在一起為了一個正當的理由而一起勇敢地對抗這些壞蛋。」人民若是失去反抗之心，壓榨的行為就會不斷不斷再現，今天一個理由，別天又有另一個藉口，吃定人民沒有管道可以反擊的現象而步步進逼。

　　但是，即使遭遇不公不易的對待，仍有某些「守法」的人規規矩矩地接受這些無理的安排，就像劇中一段獨白：「我寧可餓死也不要做犯法的事！我一向付清每一分錢，雖然窮但卻正直……沒做虧心事，我永遠可以抬頭挺胸走在路上。」如此良善的教育規訓深植人心，這是很有道理的一句話，不過，也要環境是對等良善之下，方可實踐的行為。吃虧卻不聲討，如同助長罪惡的生長，換個角度來看，也無法自豪自己的行為萬無一失。

獨裁者的行為與象徵

　　我認為《絕不付帳》最精采的部分就是透過「警察」的嘴中說出的真相：「……扮演著警察的角色讓我覺得很噁心，我為誰這麼做？為了一群下流的投機者，這些人又搶又剝削別人，這些投機者才是小偷。」又說：「……我們只是看門狗，我們只是那些有權勢的人的佣人，老闆的殺手……我們只是在執行強迫別人尊重法律和騙局的走狗。」這些獨白都說明了政治當權者的行為與思考的優先順序為：政府的利益最先考量，然後是企業財團的生存，最後才是平民百姓的需要。再說：「……改革？什麼改革？在哪裡？騙局，那就是改革。二十年來他們一直承諾要有所改革……結果只有靠我們自己的力量才能把那些貪汙的人改革下來。」由此可見，世界每個政府的掌權者都是運用同一套邏輯去操作，因為人民總是被教育成良善的知識分子，而最無知也最無能的也是知識份子，如同警察對自己的諷刺：「沒錯，我只是一個會說不會做的激進分子。我只是發洩一下而已，我沒有足夠的勇氣和道德良心。這一點很明顯看得出來，我現在只是一個打屁放炮的人。」看似搞笑的話語，其實包含令人痛心疾首的問題，是什麼力量可以讓人恐懼到「失去說真話的勇氣」與「指認錯誤的道德良心」，一個國家的政府若是讓社會意識心生恐懼到無法反擊不公不易的現象之時，那不就是獨裁的象徵嗎？

結語

　　我看過舞台劇的現場，所以很清楚劇本描繪的實景現況，雖然說現場觀看舞台劇最能體會人物聲調與肢體行為的戲劇張力，不過，劇本卻是最能保存劇作家原意的所在，因為文字有自己的力道與醞釀，透過讀者的想像力開創專屬於自己的故事畫面，實在有別於現場視覺聲光效果的既定演出，另有一番獨特的閱讀樂趣。劇本中還有許多主題的探討，例如信仰，也是本劇意欲凸顯的核心意識。只是筆者強調本劇關於政權的諷刺的觀察，因此不再另行深入探究信仰的細節，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自行研討。另外，「表演工作坊」還有演出達利歐‧弗另一齣舞台劇本《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具有反思政治的強烈意味，也是相當值得推薦的舞台劇。

2021.07.28　初稿　讀雨居書房
2021.07.28　首發　方格子
2021.08.30　分享　Matt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