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老到可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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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到可以死:對生命,你是要順其自然,還是控制到死?
📖閱讀筆記
第一章 中年叛逆
我對老化有不同的反應:我逐漸看清,我老到可以死了,這話的意思不是說每個人都有有效期限。當然沒有一個固定的年紀,是人不再值得任何進一步的醫療投資,無論其目的是預防或治療。軍隊認為一個人十八歲就可以死了——所以把他或她送上火線。另一方面,很多人在七十歲、甚至更老的時候,還在擔任世界領袖,而沒有人質疑他們大手筆持續接受檢查與照護的需要。
我們越來越常讀到對於「將死亡醫療化」的抱怨。主角通常是先前還活蹦亂跳的雙親或祖父母,儘管他們之前曾明確要求順其自然、非醫療化的死亡,臨終時卻淪落到躺在加護病房的病床上,全身插滿了管線。這種情況醫師見多了——幽默風趣的人被呼吸器堵住了嘴,講究整潔的人大小便失禁——有些醫師決心不要讓同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他們可能拒絕醫護,深知就醫比較可能導致殘疾,而不是重拾健康。
在放棄預防醫學上,我不過是把這想法再向前推進一步:我不僅拒絕接受醫療化的死亡折磨,還拒絕接受醫療化的人生,而且隨著年紀增長,我的決心只有益發堅決。當剩餘壽命越來越少,每個月每一天都彌足珍貴,不該花在沒有窗戶的候診間,以及接受機器的冰冷檢查。變得老到可以死是一項成就,不是挫敗,而這份死不足惜的自由,值得大肆慶祝。
第二章 羞辱儀式
根據佐拉和伊里奇這些帶有批判眼光的思想家表示,醫療儀式的功能之一是社會控制。醫療接觸的雙方通常有極大的社會地位差距:儘管過去數十年,移民和女性的醫生人數大幅成長,但很多時候,醫師都還是受過教育的富裕白人男性,而且醫療互動會要求病患展現順從行為,譬如褪去衣物,以及接受他或她體腔被穿透。這和刑事司法體系通常採行的程序是一樣的,像是強制脫衣搜索,而此舉絕對不是為了增強被搜索者的自尊。無論有意或無意,醫師和病患共同從事一個支配與臣服的儀式,就像在中國皇帝面前必須磕頭一樣。
第三章 科學的粉飾
「實證醫學」的序幕於是揭開,也就是對病患做任何事情,都應該有統計證據的支持。這是個引發爭議的名稱,立刻讓人質疑醫學在此之前是以什麼為依據。個別案例、習慣,還是直覺?又或者,醫學傳統上並非「以實證為依據」,而是「以名氣為依據」,也就是由行醫之人的名聲和在制度中的地位背書?
醫界為了對抗實證醫學的威脅,向(會思考、有感覺、有意識,長期不被納入考慮或被忽視的)病患尋求結盟,著實是一種諷刺。當流行病學家指出特定程序的無用,醫師會反駁這就是他或她的病患想要的,甚至是他們的要求。
第四章 練爆身體
健身,或為了健身投入的心血,很快對中產階級產生另一個功能——它成了一種辨識的信號,或稱作「階級提示」。像是抽菸或躺在電視前喝啤酒這些不健康的行為,是下層階級的社會地位標誌,而致力追求健康,哪怕只是隨身攜帶健身房包或瑜伽墊,顯示更高尚的地位。
第五章 正念瘋
使正念練習變得合理的不是「科學」。科學唯一的貢獻是神經可塑性的概念,這個概念蛻變成心智好比肌肉的比喻,而後把正念衍伸比喻為某種健身訓練。我們能控制心智,就像我們能透過有紀律的運動控制身體,而且最好在一個特別的空間裡進行,譬如企業的冥想房。……在健身的例子中,二元性存在於被認為具有惰性的身體,以及被想像成無形精髓的心智(住著「我」或「我們」的所在)之間。可是,如果心智也被降級為一個物質(雖然幸好是能被影響進而塑形和控制的物質),那「我」到哪裡去了?這是嘗試用心智(將其視為一個有意識的行動者)控制心智,會遭遇的其中一個矛盾。
第六章 社會脈絡中的死亡
我們可以,起碼自認為可以,從細胞和化學的角度理解疾病生成的原因,因此應該能夠透過遵循醫學立下的規矩避免生病:拒菸、運動、接受例行性醫療篩檢,以及只吃時下觀念認為健康的食物。任何沒照著做的人,形同自己找死。或者換個說法,如今每個人的死亡,都能被理解為自殺。
開明的評論者不贊同這個觀點,認為那是某種形式的「責怪受害者」。在《疾病的隱喻》裡,蘇珊‧桑塔格反對對疾病做暴虐的說教,指出疾病越來越被描繪成一種個人的問題。她說,人們學到要「注意口腹之欲。妥善照顧自己。不能放自己自由」。她指出,就連沒有明顯生活方式關聯的乳癌,也能被歸罪於一種「癌症性格」,有時被定義為心裡藏著壓抑的憤怒,這樣的人大概可尋求心理治療的幫助。
窮人和勞工階級抗拒健康風潮有一些很明顯的理由:健身房會員資格並不便宜;「健康食品」通常比「垃圾食物」花錢。隨著階級分道揚鑣,認為下層階級刻意過得不健康的新刻板印象,迅速和他們都是大字不識幾個的粗人的舊刻板印象混在一起。我在為提高最低工資做倡議時就親身見識過。富裕的聽眾可能同情藍領工人微薄的低薪,但他們往往想要知道「為什麼這些人不好好照顧自己」,譬如為什麼他們要抽菸和吃速食?對窮人的關心通常帶有一絲批評。
📝閱讀心得
書中分兩個部分,從第七章轉向生物學領域,就開始看得雲裡霧裡,不過前半部有不少啟發,作者也寫過《我在底層的生活》與《失控的正向思考》等書,我發現我喜歡看「失控的xxx」系列,就像看評價時會先看最差的評論,例如說保健品有多好的文獻汗牛充棟,但敢批評的卻很少,如林慶順教授。
失控在於「油門」多「煞車」少,但這「油門」卻是被形塑成社會正面價值觀,例如:正向思考、努力文化、同理心、熱情、匿名正義等等,而這本書前幾章也可說是在講:失控的預防醫學、健身、正念。
作者對於階級見解犀利,在健身例子中,對待身體就如同上對下階級的關係,由於外在失控的環境無法改變,最後至少對待自己的身體是可控的,而正念訓練,也如同我們的心智需要被受控制,身體與心智就像懶散的員工需要老闆鞭策管理,好似身心的不健康,是由於老闆放任怠惰的責任。
經由作者的觀點,又看清了一些會覺得怪怪的,又說不出所以然的地方,適度的預防醫學、健身、正念有其好處,但過度的、焦慮的、被迫的、商業化的則有待商榷。努力能成功是普遍觀點,但不代表「不成功就是不努力」,預防醫學、健身、正念能保持健康,不代表生病是自己不夠要求自己的責任。
我們常會聽到「努力就能成功,沒成功是因為不夠努力」,又或者像斷器三過:如果你不接受,那你是把碗倒扣;如果你理解錯誤,那你是碗中有汙垢;如果你聽不進去,那你是碗中有破洞。所以你理解正確是我的功勞,你理解有誤是你的責任。
雖然對此類已經免疫,但沒想到在自己對待自己時也中了相同套路:如果在預防醫學花越多錢,就越能保持健康,但如果健康沒辦法保持,那是我花在預防醫學的預算不夠多?就像販售焦慮的保險業,如果在保險各方面都投保,那未來就有保障,但如果未來發生不在保單內的事故,那要怪當初自己沒選擇加保?在健身、正念投入更多心力,就能維持健康,但如果生病,是自己不夠努力、怠惰訓練的責任?修行能成佛,未能成佛是因為修行不足?心誠則靈,不靈是因為不夠虔誠?
很喜歡這種芥末型作者,文中充滿嗆嗆的批判,犀利的觀點對現象針砭,像在盲目社會價值觀中的一帖解毒劑,不過批判型作者一般比較無法學習其思想架構,就像搭建水管管線可以很有結構的學習,但抓漏師傅只能憑經驗累積,就像如果有人問我上一段的提問,我目前應該還是無法簡明扼要的、有說服力的回擊,還是有些沒釐清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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