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樂評】莊鵑瑛－何必記念：離開的人走得決絕，留下的人清掃著整座空閣

陳腔情感，經典詮釋，死別往往勾動著人們心中最深處的遺憾，這是人們無可擺脫的痛苦，那麼既然痛苦，不去記念會不會讓自己好過些呢？〈何必記念〉給了我們另一種詮釋方式。

此首歌曲〈何必記念〉收錄在小球莊鵑瑛休團後的第二張個人專輯《巴斯特耳朵》，相信八零年代的朋友們一定都聽過「棉花糖」這個樂團，而她便是樂團主唱，清朗又不帶過多稚氣的聲線詮釋著青春、幻想的主題，這正是過度青春到成人間最心有戚戚的聲音，似乎陷進去就讓人留連忘返。屆時筆者定會寫到他們的歌，再好好欣賞吧！回歸主題，〈何必記念〉這首歌MV表現和歌詞內容都相當到味，可以將MV做為女主外在表現，而歌詞做為女主內心情感流動，尤其在歌詞表現，給讀者有種漫長卻又無盡等待的感覺，相較MV爆發式的表現更顯深刻。以下一一分析。

音樂：低柔聲線帶動緩慢的情感流露，最後爆發式的展現

（１）曲風：

以緩慢的步調搭配低柔的聲線將情緒慢慢舒展開來，對於初聽的聽眾可能不太引人注目，但這也是小球在慢節奏抒情歌曲上的詮釋方式，用來映襯副歌的情緒高昂，可說是相當具吸引力。

（２）音樂結構：

此首歌分為ABABCB，也就是兩段主歌兩段副歌，橋段最後再接副歌，以最後橋段最為高昂，可惜在兩段主歌之間表現稍無層次感，使整首歌乍聽下僅做為烘托橋斷而設，但整體來說仍相當驚艷。

歌詞：在時間洪流中尋求解脫，只為了那句再也不見的道別

歌詞來源自kkbox

詞: 小球(莊鵑瑛) / 廖偉傑 曲: 廖偉傑

何必記念 我還欠你一個道歉
幾片落葉 誰也沒心思多看一眼
躺了不曉得幾個夜
沒說出口的話 永遠哽噎

說了再見 也可能永遠不會再見
我的故事 怎麼突然被畫下句點
沒有你陪在我身邊
那些快樂傷悲 已索然無味

與其吵吵鬧鬧喧嘩著
更喜歡被你淡淡記著
告訴我 你最近常哼的歌
過了秋天卻還這麼熱
時間原來已偷走我們
如果手能牽著  該多麼深刻

只怕一切來的太快
世界就把我拋開
那些感慨 徒留無奈
再有不該 也都只是遺憾

與其吵吵鬧鬧喧嘩著
更喜歡被你淡淡記著
告訴我 你最近常哼的歌
過了秋天卻還這麼熱
時間原來已偷走我們

如果手能牽著  該多麼深刻
如果手能牽著

歌名〈何必記念〉卻仍記念起過往的點滴，在季節、日夜和生活中皆占去了自己的所有，徘徊在其中無可自拔，其實留下來的人只是還沒來得及道別，沒能來得及再做最後的擁抱。歌詞分三段，分別代表著「深陷痛苦」、「期待解脫」及「遺憾道別」。

（１）主歌區段：深陷痛苦，對時間失去感知，在想像和現實中仍得不到解脫

何必記念 我還欠你一個道歉
幾片落葉 誰也沒心思多看一眼
躺了不曉得幾個夜
沒說出口的話 永遠哽噎

第一節主歌開始直接點名歌名，並諭示了解開心結的點，然而這卻是無可滿足的期待，直至整首歌都在尋找下一個能從這份痛苦中解脫的辦法。隨後落葉不多看幾眼，代表不在意時間的流逝，但深陷情緒的人，何不期待時間可以淡忘這一切呢？到了第三句同樣點出時間，接著第四句反應出時間與期待間的反覆拉扯，但卻沒仍得出結論的痛苦。這裡點出了自己後悔當時沒能及時說出口的話，如今只能以眼淚掩埋情緒。另外，哽噎一詞將動態的情緒表現轉化為靜態用語相當用心，像是炙熱的心瞬間結凍成冰，永遠埋在心裡深處，連火焰都被冰凍封存。

說了再見 也可能永遠不會再見
我的故事 怎麼突然被畫下句點
沒有你陪在我身邊
那些快樂傷悲 已索然無味

相較第一節主歌著重時間，本節側重描寫自身內心。第一句反襯前段最後一句沒說出口的話，說明縱使在想像之中說了再見，也只是永恆的道別，但能好好說再見不就是自己最渴望的嗎？而讀到第二段時卻又馬上得到解答，原來自己仍無法解受突如其來的結束，這是在想像之中，進一步對離開的人展現出貪求的一面，更可映襯離開的人已走到遙不可及的地方了。因此第三、四句回到了現實，沒有你陪在身邊的世界，任何快樂傷悲都變得索然無味，大大提升了哀悼情感的心理層次，故該段揭示了從想像仍不被滿足，到現實更加痛苦的絕望經過。

（２）副歌區段：期待解脫，其實只需要你記得，再多的都是貪求

與其吵吵鬧鬧喧嘩著
更喜歡被你淡淡記著
告訴我 你最近常哼的歌

過了秋天卻還這麼熱
時間原來已偷走我們
如果手能牽著  該多麼深刻

到了副歌似乎理性許多，不再渴求獲得甚麼，只希望對方淡淡地記得自己，好讓自己也能淡淡地記得對方。這時終於看到了時間的流動，只是自己還不適應，感覺到明明秋天過了卻還這麼熱，是因為自己的意識仍停留在那個傷感的夏天，所以縱使內心逐漸解下桎梏，卻還是得習慣往後沒有對方的日子，痛苦看淡了，但漫長的日子才正要開始。最後一句留有一絲懸念，但恐怕也只是貪求。

（３）C段：遺憾道別，無奈卻也只能繼續向前走

只怕一切來的太快
世界就把我拋開
那些感慨 徒留無奈
再有不該 也都只是遺憾

一切都還來得及記念嗎？這時感受到的時間推移更加讓人害怕，逝去往往在一瞬間，許多感慨、無奈、不該都將只是徒具形式，讓遺憾蔓延。因此回過頭來，該段諭示自己只能向前走，唯有前進才是對離去者最好的道別。因此「何必記念」不是告訴我們永遠封存這份感情，而是縱使挾帶傷痕也要繼續前行，不必刻意記念，因為它已時刻在心中。

影像（MV）：再一次回憶，將痛苦放下，任由這段記憶永遠封存

圖片來源自環球音樂　youtube

來到影像，小球用不同角度去詮釋這首歌的意境。筆者將拆解成現實世界、想像世界及歌手穿插三個部分來分析，其三者間的穿插更是一絕。

（１）現實世界​

▲以白玫瑰做為對逝者的感念，這是西方人對於葬禮最基本的訴求，然而有看過小球其他MV的觀眾會發現，另一首對於埋葬的詮釋也是用玫瑰來諭示，相當特別。（請見〈巴斯特耳朵〉MV）​

▲女主一襲黑色洋裝跟著一群黑衣弔唁者前往一棵樹下，畫面相當勻稱，而在燈光處理上也以藍色憂鬱調做為基底，縱使陽光普照的天氣仍讓觀眾感到壓抑。​

▲傾斜畫面是相當常見的手法，可以看出主角心理正受到嚴重打擊，她蹲在樹下準備放置白玫瑰，是種無聲的哀弔。而從畫面上來看，構圖自樹開始密集到外邊幅散開來，形成明顯對比。​

▲重要紀念１：此為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紀念物品，可以知道男主生前相當喜愛棒球，而它將永遠放置在此處，自此準備進入想像階段。

（２）想像世界​

▲回到家中清理房間，卻驚訝於眼前的景象，男主回來了！從現實穿插到想像世界可謂天衣無縫。​

▲女主欣慰地笑了，因為她又再次見到那個想再見一次面的人，也許當時她也深陷想像之中，和觀眾一樣不清楚這是夢境世界。​

▲重要紀念２：男主以滑稽的方式出場，象徵生活上的記憶，這是僅有他們才懂得生活方式，才會看到女主欣慰地一直哭。​

▲重要紀念３：這也是他們之間深刻的相處模式，原先以為女主想輕摸回來的男主，卻沒想到是巴頭，讓男主錯愕卻高興不已，因為這是他們的生活，也是用來值得記念的方式之一，但卻也是個伏筆。​

▲重要紀念４：在一同整理物品的同時看見他們喜愛的錄音帶，女主相當興奮地迫不及待想和男主分享。

▲記憶暫停：然而女住卻見到了停滯的男主，從這裡開始出現故事的轉折，也開始讓觀眾開始產生懷疑，這並非現實世界。​

▲男主無情的表現好似剛剛從未出現任何異狀，持續整理著東西，但中間其實已經看出男主漸漸表現冰冷的一面，並非不愛她，而是隨著物品逐漸封裝、打包、記憶刪減，才慢慢冷淡。​

▲女主呆滯：自此女主似乎被拉回了現實，甜蜜的回憶中帶著終將結束的傷感，讓之後女主在面對男主的無裏頭時，皆流露出一份孤寂感。​

▲紀念５：兩個一起整理架子上的書，男主不小心把書翻倒在地上，惹得女主好氣又好笑，輕輕巴了下他的頭，而男主也毫無顧忌地笑了開來。其實看到這裡會不自覺鼻酸，因為他笑得越開心，代表這段記憶越難忘記。​

▲落寞：女主會在男主沒察覺時表現出落寞的神情，靜靜看著男主不知心裡翻湧著多少與他的回憶，但縱使如此仍要堅強把這段回憶走完。

▲重要紀念６：一張相片，似乎是兩人共同出遊創造美好回憶的相片，女主也不假思索地想分享給對方。​

▲男主表現無情：從第一段轉折後可以看出男主漸漸在每個重要回憶上表現得異常冷淡，女主盛情地遞出相片，沒想到卻被男主毫無表情地收進袋子裡。

▲搶回袋子：女主慌張了，為了不讓記憶消失，她搶回了袋子，沒想到男主眼神渙散地任由她奪去，像是隻娃娃呆滯在原地。

▲重要紀念７：呼應重要紀念１棒球手套，這是代表男主最重要的記憶，也代表著這是最後一樣物品，女主看著那顆棒球做出最後掙扎。

▲不讓回憶消失，選擇反抗：撕開袋子、扯出塑膠袋，為了讓這段記憶消失女主努力反抗，卻也哭得精疲力竭。這是本部MV最大的高潮，隨著歌手演唱到橋段，將情緒堆疊到最高點。

▲明知道要離開害是感到不捨：音樂停在此處，將所有情緒凝結在女主淒絕的哭聲，所有的不捨都在此處一併爆發開來，而這個世界也多給了她一段放聲大哭的時間。

▲回應重要紀念３：男主有些重地巴了她的頭，要她清醒過來，這是他們的溝通方式，在前段讓人好笑，但到了該段卻在好笑之後迎來排山倒海的悲傷，因為這是最後一次，也是男主最後表現的溫暖。

▲經典畫面：前段可能還會感到男主有些無情，但在看了他的眼神後發現並非如此，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壓抑情緒，他真的希望女主能夠重新站起來，別再為他感到不捨。

▲經典畫面２：和女主告別，男主跪了下來，告訴她：「謝謝妳，辛苦了。」更加撕心裂肺，也因為這句道歉，成了女主能真正放下男主的原因，符合歌詞第一句：「我還欠你一個道歉。」

▲經典畫面３：其實相當喜歡男主這個表情，他用強忍悲痛，堅強地要女主別為他難過，但其實從嘴巴和鼻子微微抽動下更可感覺這是多麼的不容易…行筆至此，筆者又快忍不住淚水QQ

▲現實揭露了真相，原來一切都是VR中的想像，利用遺忘來結束這段感情，其實是種對現實無法超脫的表現手法，透過MV可以彌補自身對割捨情感的憧憬，迎來解脫。

（３）歌手穿插

▲歌手出場，手捧白花束，好似一同前來送別的天使，與背後的黑衣人群形成對比，在一片烏雲密布的白天顯得更加淒涼。

▲歌手深情演唱：相當喜愛這樣的畫面，以風吹拂臉龐的方式更感到淒涼，可以幫助進入到情緒之中。

▲捧著白花：憐惜、悲嘆，歌手透過白玫瑰暗藏了許多寓意，可能是憐惜這段感情，也可能悲嘆白玫瑰正盛開卻跟著葬送，畫面感十足。

▲對著白玫瑰唱：該幕出現在橋段，雖僅出現一瞬間，卻仍感受到透過對逝去的呼喊，仍無可喚回已離開的事實。

▲歌手穿插進空間：這讓劇情跳轉到歌手不會顯得突兀，反倒可以做為第三視角去看待事情，帶有理性、讓觀眾暫時抽離情緒的功能。

▲歌手穿插進空間２：面對即將空無一物的房間，透過歌手代表著女主的另一面深情呼喊，將情緒堆疊到最高潮，經由穿插的方式抽離情緒，讓整首MV不至於太過矯情。

▲最後，小球拿著花束令玫瑰垂下，這份記念還有存在必要嗎？也許這篇故事不會讓所有人都記得，但只需要偶然想起，必定記念。

（４）結尾

▲死別之所以痛苦，在於留下來的人得獨自清掃與他共同積累的回憶。最後一幕以遠景呈現收拾好的空房，接襯著主題，那段值得紀念的日子，如今已無需記念。好好道別，是對逝者最大的尊重，生者最大的安慰。

最後來欣賞個MV吧！

歌詞影像契合

MV和歌詞分別闡釋了「何必記念」的原因，兩者相較都各有千秋，且都相當符合彼此的關聯性，要說唯獨的小缺點的話，當然只能是無法完全歌詞影像對應，但這就屬雞蛋裡挑骨頭了。

結語

MV和歌詞所揭示「何必記念」的差異在於，前者得到真正的解脫，而歌詞更加貼近現實。MV中用心理學的方法，將快樂回憶再次演示一次，讓人得以從這段情緒中解脫，但現實世界卻很難達成，只能透過攜帶在身上的傷來記起每一段片刻的回憶，和想像世界相比，確實粗糙醜陋了一些，也似乎沒能真正解決這一切，但卻也是每個人必經的課題，用滿身傷的身體，去接納新的傷痕，這才是現實人生，也才容得下更大一片廣闊地想像世界，因為現實的粗糙，才會產生對完美世界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