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ysium

• 28

「天空是比起這裡的天花板要更大、更藍的喔。」

奎恩記得媽媽曾這樣告訴過他。

在中央城邦的地下城，一共分成上、中、下、底層四個階層。以原本治安就不是很好的地下城來說，上層已經是相較其他幾層要安全了不少，但光是奎恩在那生活的八年，就會看到或是聽見許多關於許多不人道的事情發生。

奎恩根本就無法想像在下層的生活會是甚麼樣子。

他雖然根據童話故事的圖片，他可以大略想像天空的美麗與寬廣，但真要他去實際描繪那個景色，實在是做不到。這是奎恩身為在中央城邦的地底下生活，也就是被稱為「地下人」的缺陷，也是他們最大的痛處。

因為只要抬起頭，看見的並不是會隨著空氣流動而產生改變的藍色天空，而是昏暗、潮濕，長滿黴菌的洞窟穹頂。但對每天都見過地上世界的媽媽來說，並非難處，只要講到地上的事情，她就會表現出這個表情，充滿希望。

仔細想想，奎恩對於媽媽的事情幾乎一無所知。

她過去是怎麼樣的人，又是怎麼會淪落到地下城的，奎恩都完全不清楚。只知道母親每天早上都會到地上，擔任家庭教師或是僕人的工作，但每天的薪水幾乎也都少得可憐，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暫時離開地下。

「媽媽好狡猾，都自己一個人去地上。」

年幼的奎恩故作生氣地轉身過去，躺在破舊的草床上，背對著媽媽。

與他一同躺在草床上的媽媽，撥了撥自己的紅色的長髮，溫暖且柔軟的身體靠了過去，將奎恩緊緊地擁入了懷中。

「對不起喔，奎恩。」媽媽柔和的聲音說道，「媽媽去地上是要去工作啊，不然奎恩最喜歡吃的奶油麵包，還有媽媽最喜歡的西可羅咖啡可就再也吃不到了。」

奶油麵包。

光是聽到這四個字，就讓他不禁流出了口水。

那是兒時的自己最愛吃的食物，柔軟的麵團、香味四溢的麥香味，再加上咬下去吃後撲鼻而來的奶油甜香，讓第一次嘗到的奎恩就深深愛上這美味的食物。然而那種如同佳餚一般東西，想當然爾，也只有在地上販售而已。在地底下這種充滿疾病與暴力肆虐的城市裏頭，是不可能會有的。

「我不要，我要吃奶油麵包。」奎恩快速地轉過身，將自己的臉埋進母親的肚子。

媽媽笑了笑，輕撫著自己的頭髮，「那你也必須要聽媽媽的話，好好待在家裡，把作業寫完才行喔。」

「但是⋯⋯在家裡真的很無聊。而且，媽媽都很晚才回家，我很想你啊。」奎恩有些不開心地說道。

但媽媽並沒有生氣，只是繼續摸著自己的頭髮。

在沒有基本教育存在的地下城裏頭，為了要讓奎恩擁有基本的常識與識字的能力，母親要求自己必須要完成每天的學習作業，並在完成後，將成果交給她檢查。

但那些無聊的文字與算數，沒有一下子就讓奎恩覺得煩躁了。

他寧願把這個時間用來做更有意義的事情，例如，他最喜歡的，把紙張折成各式各樣不同的形狀，接著拼出一個巨大的城堡。

只要完成了，奎恩就會覺得相當驕傲，好似完成了某件不可能的創舉。

不過每次這麼做，媽媽回到家裡就會無奈地捏了一下他的耳朵，強迫他回到書桌上，把作業完成才可以繼續去拚接那些紙片。

「啊，不然這樣好了。」媽媽忽然捧起了奎恩的臉，使得與他四目相交著，「如果奎恩都很乖的聽媽媽的話，好好地待在家裡把作業都做好了，都沒有跑出去的話，媽媽就帶你去地上玩，你說好不好？」

因此當他聽見媽媽的提議後，奎恩不加思索地答應了。

「真的嗎？」

「當然囉，不過帶你上去玩的前提是，你必須要乖乖的喔。」

當時的奎恩根本沒有聽見媽媽接下來說的話，只是高興地在床上高興地跳著，興奮地歡呼著。

奎恩不只一次想像過地上世界的模樣，也不只一次幻象著自己與母親兩人一起踏上地上的那個時刻。他想要看見由母親帶回來的故事書上頭所畫的那些景色，晴天時的藍天白雲、雨天時的灰雲閃電、傍晚時的橙色晚霞、夜晚時的閃耀群星等。

更為重要，是母親陪著奎恩，兩人一起享受著自由的美好。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裡，只要因為功課而感到煩躁時，想到可以與媽媽一起到地上時，他就會強迫自己持續地完成每日的作業。雖然枯燥乏味，但他也記得媽媽因為自己乖巧完成時，感到驕傲、安心的那份眼神。

然而，奎恩滿心期待的那天，始終沒有到來。而他，就這樣繼續等著媽媽的歸來。

「我很遺憾，孩子。」

這些雖然貧窮、卻幸福的日常生活，就這樣一夕之間改變了。

那天的奎恩，遲遲沒有等到母親回到家中，沒有稱讚著自己完成了作業，也沒有將他最愛的麵包交給他。

因為推開門的人，並不是媽媽，而是一位身穿西裝、梳著亮麗油頭、長滿皺紋、身材相當高挑的老先生，與身穿鎧甲的城鎮守衛一起推開了家門的那刻為止。

那位老先生深邃的棕色眼神看著自己，卻閃過了一臉的不屑。身上的一整套黑色的純毛西裝和一件黑色大衣，連年幼的奎恩都知道那整身的衣服相當昂貴，而且充斥著一種濕潤的花香味，看上去就像一個極其危險的男管家。

奎恩不記得他們說了甚麼，他只知道媽媽因為交通事故，不會再回來了。

而他也就這樣連同媽媽的行李與物品，一起被帶離了原本的家，離開了地下城，來到了地表上。

「你是誰？為什麼要把媽媽的東西帶走？」奎恩問著那個老先生。

老先生沒有轉過頭看向他，就這樣背對著，並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從今以後，你的名字就是奎恩 · 瓦德拉，是瓦德拉家族的第一長子。」

「什麼⋯你在說什麼？」

「我不會允許我的兒子住在這種鬼地方的。」在老先生的前方的街道上，來了一輛馬車，而他也就這樣緩緩地打開了門，坐了上去，「上來吧，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在甚麼都還沒有理解的情況下，年僅八歲的奎恩就這樣被帶離了一直以來的家，離開了被稱為罪惡之都的地下城，來到了地上。

奎恩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第一次看見地上景色的感動心情。

新鮮的空氣與清晰的草地、泥濘的味道撲鼻而來，溫熱的微風吹進了窗戶內部。刺眼的陽光，倒映於地面水灘之上的藍天，鳥鳴與街道上的小販所發出的談話與叫賣聲，都彷彿使得奎恩整個人重獲了新生，步入了全新的世界般的他目瞪口呆地深吸了一口氣，只能驚喜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不再是那個骯髒又噁心的街道，不再是那個須要時刻擔心自己安危的地方，不再是那個疾病與混亂所構成的昏暗城市。

是地面，是陽光，是乾淨的空氣，所有的一切，是如此地光鮮亮麗。

視野裡佈滿了建築物，但看上去都像是普通房子的建築風格，露天涼亭、高聳的鐘塔、廣場中央的圓形雕像，當然，最顯眼的還是在超寬廣的廣場對面那由白色大理石所建造，上頭寫著「銀行」的巨大房子。只不過它們看起來嶄新無比，一根根白色的大理石圓柱在太陽下閃閃發光，但不論是在哪裡，好幾位與奎恩年紀相仿的小孩們都會在巷弄、廣場，甚至是街道邊緣嬉鬧著。

馬車穿過了一道高聳的大門後，映入眼簾的是鄉間的綠色景觀。山谷和水光緊密相連，陽光照耀下使得其波光粼粼，微風的吹拂下，綠色的樹林緩緩地晃動了起來。

與他一同坐在馬車裡的老先生向他解釋，他們現在要去的地方是瓦德拉家族的宅邸，也就是中央城邦郊外的英格特拉城。而作為伊拉希姆有權有勢的六大家族之一的瓦德拉家族，也幾乎可說是城邦內最大的食物批發商，而坐在奎恩眼前的這位老先生，就是一手打造這樣商業帝國的一國之君，利爾馬．瓦德拉。

奎恩不知道母親是怎麼會與這樣的大人物牽扯上的，也不知道為何是在奎恩出生的八年後才將他帶回到瓦德拉家的，他只知道，從那天之後，原本自己微不足道的命運就因此改變了。

「在這裡，你除了要學習基本知識之外，伊拉希姆至今為止所有的歷史、人文背景、種族劃分，還有商業、農業、礦脈分布等，當然，還有劍術、馬術、射擊，冶煉的技術都要全部熟記在腦海中。」這是當利爾馬將奎恩帶到了宅邸的房間後，第一句對奎恩說的話，然而根本沒有等到他回答，老頭命令其他僕人將他的物品搬到房內後，並直接轉身離去。

不幸的是，奎恩在瓦德拉家族生活的幾年下來，並沒有太多功績。

他在那裏的第一個月基本上就一直是在驚訝周遭環境帶來的方便，以及不小心搞壞昂貴的藝術品之後，不停地道歉之中度過的。所幸利爾馬那老頭經常要出差，不在宅邸裏頭。

不過，原本住在宅邸裡的弟妹們似乎就無法再忍受，就連其他僕人們都對他感到有些厭煩。

同樣名為瓦德拉的小孩，除了奎恩之外，一共有三位。

年紀較長的兩位姊弟，亞米拉與艾雷恩，原本是利爾馬最為重視的兩個小孩，但在奎恩抵達之後，他們就對於他耿耿於懷，也隨著他們年紀逐漸長大，也到了相當厭惡的程度，似乎是打從心底瞧不起過去是地下人的身分。

至於最小的一位弟弟，班，大概是他們三個之中與奎恩處得最好的了。個性溫柔且做事低調的他，從來都不會與哥哥姊姊們爭吵，也願意在那兩人爭吵不休時，作為和事佬，來讓兩人可以平息怒火。不過，他特別喜歡野外的昆蟲，不論是地上爬的，還是飛行於天空之中的，他似乎都有相當大的興趣。

「比起人類，他們要好多了。」當奎恩問起時，班是這樣回答的。

至於奎恩呢，目前他最喜愛的工作是與宅邸的鍛造大叔一起學習冶煉的技術，不過，當他想要嘗試自行製作一些特別的物品時，卻被大叔嚴厲地斥責了一番。他說冶煉的技術並不是黏土，也不是玩具，不可以帶著玩鬧的心態。

每一天，奎恩在寬廣且豪華的房間醒來的時候都在想，利爾馬究竟是為甚麼要把他帶到這裡來？他會後悔把自己帶離地下城嗎？

但利爾馬似乎根本不在乎這些，他只在乎他是否能夠擁有更多的名譽、名聲，以及榮耀。

而這套行為方式，也直接套用在了他的家庭之中。

本就擁有出眾美貌、在父親裝作討人喜歡的亞米拉，在他學會商業之後，開始會幫忙利爾馬掌管一些基本的商會事務，還替他設計了一套更好的交易方式，使得他辦事更加地快速與方便。

好動且發育快速的艾雷恩則是憑藉著身體的能力，快速地學會了劍術老師的所有招式，並在城鎮舉辦的大會上奪得了冠軍，不只替家族爭了光，還讓利爾馬的劍術老師正式成立了門派，收了不少想要學習劍術的學生。

至於奎恩與班，直到了兩人十六歲，他們都沒有一個可以展現自己的機會。

學習知識對奎恩來說並非難事，尤其是建築學與當時最流行的蒸氣學、熱力學等，都讓他有了相當大的興趣，但要求完美的利爾馬決不會讓他只專注一項，但天生的身體差距，只要到了其他體能訓練時，他就會敗下陣來。

不過，也是在那時，班向他提出了一個提議。

「你是認真的嗎？學士城？」

「嗯，只有那裏，我們兩個才能發揮長處。」班興奮地拿著張貼在城邦裡頭學士城的廣告單，對著自己說道。

奎恩接過單子，看著上頭精美的廣告顏料，脫離了利爾馬的掌控，也不用再忍受亞米拉與艾雷恩兩人的嘲諷，更好的是，說不定在那裏他就能夠做真正讓他感到開心的事情。

但他明白這仍是個相當大的賭注，畢竟要想辦法讓利爾馬那老頭同意他們兩人的想法，這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更別提還需要他拿出一筆不算少的金額來當作去那裏學習的學費。

種種想法都讓奎恩有些退縮。

「抱歉，班。」奎恩說道，「我也想去，但我不覺得父親會願意讓我們離家去那麼遠的地方。」

班搖搖頭，「但只有試過才知道啊，明天父親就會回家了。我會在晚餐時間向他詢問看看，徵求他的同意。」

「要是他不同意呢？以現在我們的情況來說，沒有籌碼可以跟他討價還價。」

「總是要試試看的，拜託了，奎恩，跟我一起去跟父親說。」

「很抱歉，班。我認為這是行不通的。」

「⋯我明白了。」班說道，「我以為你跟其他人不一樣，但我錯了，你就跟他們一樣自私。」

班丟下了這句話，拿走了學士城的宣傳單，離開了房門。

奎恩當然也聽過許多學士城的傳聞，但想要到那裡去的開銷並不是小數目，除了學費之外，食衣住行等都需要大量的資金，更別說要在那裏有一番成就了，利爾馬是不可能做這種空有想法的事情的。

「好，我給你們兩人一年的時間。」

「咦？」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已經做好會被拒絕準備的奎恩與班，卻在當時得到了父親贊同，在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

利爾馬坐在書桌後方，拿著羽毛筆，在一本厚重的書本上書寫著文字，「我有聽聞過那裏的事情，那裏除了是煩人的沙漠之外，也擁有許多的資源，而且聽說學士城內有選出學年最有成就的準席位系統。要是你們兩人誰最先得到首席的稱號，就可以繼續在那學習，至於失敗者就必須回家，不得再有異議。」

奎恩與班兩人互看了一眼，連忙答應了下來。

而三天後的早晨，送他們去學士城的馬車就來了，奎恩帶著自己的行李，身上穿著最暖和的衣服，背著裝有媽媽遺物的背包，走上了馬車。至於班則是除了自己的行李之外，還帶著他最喜歡、擁有七彩花紋的昆蟲，一起坐上了馬車。

而他們南下的旅程就這樣開始了，先去位於中繼站的塔瓦沃客棧稍作休息後，最後就抵達位於沙漠中央的學士城，在那裡他認識了奇諾與埃吉斯，也在某次的因緣際會之下，在沙丘與山谷的交界處，找到了特殊的液態金屬，也是因為這次的契機，他成功被選為了學士城的首席，完成了利爾馬的期待。從那之後，他就沒有聽到關於班的消息了，大概是因為自己完成了父親的願望後，回到了英格特拉城，再次接受父親的嚴厲管教了吧。

或許奎恩應該再找他談談比較好。

所有的事情都像是海嘯般襲來，他的思緒漂泊不定，他彷彿回到了地下城的小房子之中，看著過去的自己吃著奶油麵包的滋味，他想念那個撲鼻而來的味道，想念媽媽喝著西可羅咖啡的幸福眼神，想念媽媽稱讚自己完成作業的喜悅，也想念與媽媽兩人一起躺在狹小的破舊床上，勾勒出他們想像中，未來的藍圖。

「奎恩。」

他似乎可以聽見母親的聲音。

接著，一股劇痛從他的頭上傳來。

「⋯⋯們到底在想甚麼？」

當奎恩腦中那股惱人的嗡嗡聲退去，他聽見了一個因怒火而大吼的聲音。

透過背後傳來的柔軟感覺，奎恩推測自己應該是躺在柔軟的布上，周圍不斷傳來行走、交談，物品晃動的聲音，當然還有馬蹄走動的噠噠聲響，不過所有聲音卻如同尖銳的針刺般，不斷刺激著他的聽覺，好似被人故意增強聲音似的刺耳。

他緩緩地張開眼睛，模糊的視線之中，映入眼簾的是貨運馬車的遮棚，但根本還沒等到自己意識到發生甚麼事，一股反胃感忽然衝上了咽喉，使得他連忙向一旁吐出了黃色的液體。

「小心，不要亂動。」一位女生的聲音從他身旁傳了過來，並連忙扶著奎恩的肩膀，好讓他可以反胃感一次吐出，「你的耳朵跟頭都受了相當嚴重的傷，千萬不可以亂動。」

「修⋯女？」等到不適感消退，奎恩用手撐住了身體，將他的背靠在車廂的牆上，「發生甚麼事了？」

「喔，太好了，你醒了。」愛德華的聲音傳了過來。

奎恩緩緩地轉過頭，望向了車廂外。

將近十艘的小型的逃生飛船跟隨著白色浪花，上下晃動。而灰色的沙灘上，堆滿了木箱與各式各樣的武器、物品、食物，而手臂綁著紅色臂章的船員將船上所有的東西一一搬下，而身穿不死鳥符號的團員們則是將所有放在沙灘上的物品，搬上停在大道旁的馬車上。戴著護目鏡的大衛，則是拿著肉塊餵著正發出低沉鳴叫的綠色飛龍，諾艾爾團長、影與芙蘿莉在大道上與幾名拿著皮鞭的馬夫說著甚麼，至於芬恩與船長，則是在一旁，大聲地教訓著頭上綁著繃帶的奇諾與埃吉斯。

「不過呢，我想你應該睡回去會比較好。」愛德華爬上了車廂，「維多莉亞跟芬恩兩個人對於你們的計畫有相當大的意見，尤其是把船炸掉的部分。」

奎恩重新躺回了地上，無奈地說道，「喔，那個啊。」

「修女，他們倆人還好嗎？」愛德華問著身旁的修女。

「多虧了你，他們沒事。」修女望向了馬車裡頭，「但我想我們得快點進城才行，我的神聖術並不能維持太久。」

奎恩轉頭望了過去，一股暈眩感閃過眼前，但他的確看到了在車廂裡頭，則是躺著情況比起自己要糟上許多的綾華與小誤兩人。

「說的也是。」愛德華對著外頭喊著，「空、緹娜，我們要先進城了，待會在學院門口碰面。」

聽到這句話，埃吉斯與奇諾給了他一個眼神，好似想要叫自己留下來。

至於與其他人一起搬著箱子，看起來沒受甚麼傷的空抬起頭來，朝著他們揮了揮手，繼續跟著其他人的腳步行動。

接著，馬車晃動了一下，開始朝著前方緩緩移動。

「好了，既然只剩我們了，」愛德華收起了情緒，露出了不滿的表情，「你到底在搞甚麼鬼東西？」

奎恩舉起手，用手指揉著頭的兩側，試圖讓耳邊吵雜的嗡鳴聲減弱，「我們一定要現在討論這個嗎？」

「你把整艘飛船炸成碎片了，你不覺得你需要解釋一下嗎？」

「現在？你是認真的嗎？我連在哪裡都還沒搞清楚，你就問我這種事情嗎⋯」奎恩忍著眩暈感，不耐煩地嘖嘴，「那個是當下我能想到，唯一能讓所有人安全離開，也能夠成功擊退那隻該死的龍的唯一辦法，要不是我的計畫，所有在船上的人都會被阿姆特拉斯吃掉的，不是嗎？我救了所有人，你們到底還有甚麼好抱怨的？」

愛德華看著自己，似乎在腦中思考著如何回應。

「其他人呢？他們有受傷嗎？」奎恩開口問著。

修女開口說道，「除了一些輕傷之外，其他人都沒事，真要說的話，你跟你的那兩位朋友應該是所有人傷最重的了。」

「看吧，大家都平安無事，要不是我的計劃才不會這樣呢。」奎恩擺出了自負的表情。

「冷靜點，大英雄。沒人在指控你什麼，只是大家好奇為什麼你會做出那樣的決定。」愛德華說，「而且，老實說，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炸了整艘船，我在乎的是，我們能不能安全抵達學士城。」

奎恩鬆了一口氣，原本還有些擔心愛德華會與那些凡夫俗子一樣，拿這點來質問自己。

「不過，我記得我、奇諾跟埃吉斯三個人應該都被炸飛了才對啊。我們又是怎麼降落的？」奎恩問道。

「芬恩跟大衛兩個人救了你，他們騎著那隻綠色的龍在空中把你們接住的。」說到這裡，愛德華看著自己說道，「就在船炸掉的時候，他們兩個人氣到說不出話來，要不是因為團長命令他們要去把你們救回來，我想他們應該會讓你們就這樣自生自滅吧。」

諾艾爾團長⋯當奎恩在船上向其他人提出那個計畫時，似乎也是團長最先同意他的作法的，看來奎恩得找個時間好好謝謝她才行。

「不過，我還是沒想透，你們到底是怎麼把那麽大的一艘船炸掉的？光是用船上的大砲，應該也沒有那麼大的威力才對。」

奎恩低頭看向了他的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你記不記得我的機能萬用工具十三號？」

「你們兩人都有的那個？我記得。」愛德華指了指他們兩人。

「我們把可以用的所有金屬加熱，然後壓縮做成了炸彈。我們在歐魯達那的山上也有做過一次啊，你忘了嗎？」

「我當時專注在逃命上，請別怪我根本不記得其他事情。」

「我以為精靈族的記性都很好。」奎恩故作嘲諷地說。

「我們是長壽，不是記性好。」愛德華坐了下來，也將背靠在車廂的牆上，「還有，我得說，經過你精明的計畫之後，我們正式成為所有人的黑名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