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溪水
時間沒辦法挽回,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我寫這段話的時候,一天已經開始大半,生命佈滿塵埃。
但我出門後,站在木階上,拍打了衣服,在那陽光裏,有什麽紛紛而去。
日子越是一天天流過,心裏也越是確認,一個人想要的生活,到底該是什麽樣子,而我當下又在做些什麽。
但風吹過的時候,身體依然會變冷。
早春有着生命的萌發,也有忽然變化的氣溫。
我走在一條路上,兩邊是剛剛泛緑的土地。
如果說,剛剛在昨晚看過的悲劇,已然謝幕。那麽這一天開始,我所尋思的一切,就是一種關於悲劇的追溯。「人若沒做應做之事,那可不是造物主上帝的錯」(聖奧古斯丁),這句話沒錯,既然我們已經相信某位神,則一切便只剩下了關於自我的懺悔。所以,神靈並不說話,而是讓人們去聽去看去追問:這到底是因為什麽。
這個世界當然不會有什麽必然和偶然。所有這樣想的人,必須在前面加上一個定語:大寫的「我」或是「我們」。徘徊在這樣一條路上的人,必然會陷入自責的泥沼,因為他無法去將一切和自己切割。可生活本身確實是荒謬的,並不會有一種理論,無論是人或是神,都不能給出某種一勞永逸的答案。
所以,我們不能不在必然的自我安慰里,慢慢相信存在某種偶然的力量。
從這一點來說,古老部落裏圍着火爐跳躍的舞蹈和今天出門前,要扔一枚硬幣的行為,並無什麽本質差別。
我出門,也走在路上,看春天過去,夏天慢慢到來。
這當然很好,但時間已經過去了。
我的所愛,可能沒有來到,於是我會充滿希望。我的所愛,也可能正在身邊,於是我只有不捨地看它們一點點轉變。我的一切,並不等於他人的一切。正如我的失敗,或許正是某個人的勝利。我的怒吼,卻有可能成為另一個人不甘地噩夢。
我們沒辦法歸因於任何人,正在於我們沒有制服任何人的權力。
魔鬼的可怕在於它能夠施展魔力。
當一個魔鬼被關在瓶子里後,無論他有多麽惡毒的詛咒,其實都與這個世界無關。
我們每天都離不開的,是自己,而非某一個人。瘋狂的愛也好,徹頭徹尾的恨也罷,人生並不會讓任何人,永遠跟隨着我。
這就是時間的意義。
雖然我不大相信,但我只能保持敬畏。
在這種地方,自由很重要,但它並非具有絶對意義。
可我們也不能不去相信自由,因為我們也無法擺脫自由。這恰恰是組成我們自己的根本所在,無論我們把它視為一種天生的創作,還是後天的改寫,最後一本書的完成,還是需要一支筆來慢慢寫到結尾。
時間沒辦法挽回,一個人涉過溪水,也只能經歷一回。正如哲人所說,我和這條溪水,都已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