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生活的海」
「我不幹了」,對我而言是偏向負面的訊息,等同宣佈放棄的意味。或許是自己每每放棄的原因,最後我都會自我解套選擇寬容對待,饒過自己的每一次,其實也默默累積的罪惡感。有股自我批判的聲音從腦中浮出,說著這不是你想要的,但你還是放棄了。或是你就是沒辦法堅持到底。
印象中有次想說我不幹了的時候,是因為老闆在全公司的人面前問我,願不願意自費十萬塊去出公差工作,還補充可以分期付款從我薪水裡扣。原本說好這趟公差費用由公司負責,我是隨行拍攝,但後因他們預算問題(說白了我覺得只是不願出錢),反倒來凹員工,不過這種當全公司的面問的情境,讓我覺得十分震驚。那個瞬間我覺得,我是可以拒絕,但這樣的態度讓當下的我覺得被羞辱,也踩到底線了。沒多久後,我無視了現實考量,即舒適穩定事少的環境,加上家中巨變導致精神狀況不穩定(見第一日的文章),我選擇離開了那間公司。
近日我接觸一些文章和Podcast在討論永恆少年的概念與這樣的人會面對的挑戰。「永恆少年」(puer aeternus)一詞是源自於榮格心理學中的概念,指的是雖然年齡增長但在心智上仍停留在青少年時期,缺乏承擔責任能力,也難以忍受持續並踏實的進行平淡無趣的工作,時常活在理想化的世界中,和現實欠缺連結性。雖然有著天真、浪漫、有創意或是有才華的特質,卻也容易因為挫折而放棄。
當我越了解永恆少年的概念後,我心想這不就是我嗎?老實說在想要大喊「我不幹了!」的時刻應該有無數次,每當進入新的工作的開始,總是滿懷期待,充滿幹勁。我確實也以認真的態度去面對,學習崗位上的新事物,但往往在逐漸熟悉業務內容後,那種滿足感會消退大半。
在和前任伴侶交往的六年間,我看著她展現了令人佩服的恆毅力,達成了她階段性的目標;又或是看著身邊的朋友持續的在崗位上努力,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裡依然找出歡笑享樂的時刻。這些看見的經驗時常讓我覺得既陌生又疏遠,既羨慕又抗拒,隨著時間過去,逐漸理解到自己不是那樣的人,或是要成為那樣的人很困難,即使有此念頭。
對於永恆少年的問題,據榮格給出的解法是去工作、去受苦。自小在優渥的家庭中成長的自己,有強大的母親作為後盾,在家道中落、伴侶離開之前,我確實沒有強烈意識到這些問題。腦中突然又想起,在前公司快要離職之前,有次午餐時同事看著我爆點五百多的壽司,問我是不是可以不用那麼努力。很多時候我的暴怒,我的衝動似乎都是在強烈的不適感中發生,但往往我又對於這樣的後果感受無力與痛苦,陷入一個糟糕的循環中。
現在的我又幹了另一份工作,在一個完全不同的領域。我暫時放下攝影,轉向咖啡廳的工作。我想我還是愛攝影的,只是那段時間的內耗我必須先按下暫停鍵,希望能逐漸地調整心態。在節目中聽到永恆少年需要歷經一些衝擊與挑戰然後重生,像是從飄在空中的不安定到降落地面的過程。我看著這三年來拍攝的照片,反而覺得自己在一片汪洋中,時而平靜,時而黑暗,時而波光粼粼,時而風吹浪動,然後找著未知的陸地,希望能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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