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4.3 童年的追悼會
那是去年春節的時候,我剛從北方回到南方小城。本以為穿大衣就足夠禦寒了,但冷的我從衣櫃裡翻出了長羽絨。走在街上的時候飛着雪,西風凜冽,呼呼地刮著。
每年過年的時候,這座小城才彷彿醒了過來,去吃晚飯的路上,碰到了久違的堵車。公交車上聽幾位叔叔阿姨在談論自個兒家過年去哪兒。看着車窗外的車來人往,我竟有點動容,這種莫名的溫暖不知出自何處。
看慣了一些冰冷的邏輯概念和略微抽象的所謂人生體悟,我好久沒有留意身邊的雞毛蒜皮和柴米油鹽了,總是把自己置身在一個宏大的歷史之中,而對眼下的一切卻越加陌生……
那天的晚飯是吃的柴火燜雞,但有些像是東北的鐵鍋燉,鍋邊貼上一圈玉米和豆漿饃,先吃着一些家常菜,偶爾呡上一口紅酒。我許久沒有如此認真地吃一頓飯,在煙火氣中慢慢地咀嚼,品味淡淡的香。開始的時候,是幾位長輩聊的熱火朝天,我們三個曾經的發小雖說挨著坐,但彼此都沒說話,默默低頭吃著。
後來我提起小時候一次在咖啡廳捉迷藏的事。當時是涵涵姐帶著我們一幫小屁孩到處竄,沒地方藏了,涵涵姐帶我藏到了男廁所,是的,男廁所!然後就發生了尷尬的一幕,一個大叔走進來之後,看著一個女孩牽著一個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的小孩,以為自己走錯了,連說著抱歉退了出去……
於是,我們曾經的童年,曾經的歲月,在同父輩口中的零碎的記憶一起回到了飯桌上。這時,飯局仿佛變成了一個童年的追悼會,幼時的種種在談笑間一點點地清晰。
看過一個這樣的比喻,童年的歡樂就像是窗邊的青苔,只在特定的溫度、特定的溼度下默默生長,我們的友誼也許就如那青苔,需要依附一些東西的。而如今,沒有青澀的石板供青苔生長,我們都成熟了,石板也乾涸了。
那晚回家的路上,我跟涵涵姐各自談着近況,分享在那個不太熟悉的城市的人和事。路上的風很大,也飄着雪,我們有時會誇張地大笑幾聲,而有些無處追尋卻又實實在在的東西也隨風飄散在雪中了。
看似是父母的聚會和追憶,實則是我們對流逝童年的回憶。
我不知道,那個青苔是否還在,或已幹成化石,隨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