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氣》的政治隱喻

［水巷閒思］要知道電影《尚氣》改編原著甚多，可謂同系列中與原著差距最大的一部。雖說文武登場對應原著漫畫中的滿大人，但自古以來就南征北討兼曾為成吉思汗這一設定，卻算電影原創。此外，原著中的尚氣未曾因逃避刺殺任務而離家出走，繼流落舊金山隱性埋名如常人般生活，而是在一次刺殺任務中叛變，馬上倒戈反抗父親。原著中的滿大人接連派出殺手，乃果真決心抹除叛變後的兒子，但電影中的文武卻顯然暗中呵護兒子，並一直期待兒子歸家。妹妹夏靈在澳門經營地下拳賽，乃至母親是位來自大羅仙景的華人等設定，同屬電影原創。當然，文武與映麗的奇妙邂逅亦非原著所有，遑論梁朝偉那副情深款款的銀幕形象了。

既然電影改動如此龐大，不禁會想追問製作者有何特別用心。當然，坊間已有不少評論指出電影《尚氣》努力避免「辱華」，故滿大人才會改名做「文武」，文武基地之所在亦避重就輕含糊帶過。然而，若連「8964」字樣都能出現，那討好中國的揣度也就不攻自破了。何況滿大人一角早就於《鋼鐵人三》粉墨登場過，改名做「文武」更似為營造新角色而已。

即使「8964」字樣尚未傳得沸沸揚揚前，電影《尚氣》 早具「辱華」之嫌了，主因就在文武一角改編自原著滿大人一角，而滿大人一角又取材自臭名遠播西方的虛構人物傅滿州（Dr. Fu Manchu）。所以即使再如何改頭換面，梁朝偉再如何風靡萬千，於心如玻璃般脆弱的國度裏，電影脫不了原罪。傅滿州映射甚麼，大家都清楚。威震天下逾千年的文武又能象徵甚麼，相信更無疑慮了。

好了，最教我在意還是學英文那節。文武表明他故意放兒子出去學英文，而且其間他隨時掌握子女的去向。我還真不知道替文武攻城掠地需要有多精湛的英文，以致不惜犧牲十年繼續鍛煉及驅遣兒子的機會。十年後，他才施計接回兒子，並引以為豪向手下宣布：「兒子回家了」。到底是怎樣一個兒子值得文武如忒煞費苦心呢？

全片唯一明確點破的華語地區，即妹妹夏靈經營地下王國的澳門。地下賭業與澳門，難道純出巧合嗎？我覺得不是。而若離散在外的夏靈就象徵澳門，那同樣離散在外的哥哥尚氣又能象徵甚麼呢？沿此線索一想，夏靈與尚氣各自面對父親時的態度也就可堪玩味了。

順帶一提，尚氣在原著漫畫裡的形象即取材自李小龍。

最後一大謎團當數母親映麗的象徵。映麗以柔克剛，制服了文武的蠻橫，更俘獲了文武的心，教文武甘願捨棄征服的欲望。映麗所屬的大羅實道教傳統中的仙境，而大羅仙境中悠悠樂活的種種奇幻生物即《山海經》裏記載過的上古神獸，其間更藏神龍。映麗助尚氣喚醒「神龍之心」，賴以擊敗文武。這位教文武又敬又服又愛得痴狂的母親到底屬何方神聖呢？會不會就象徵文武一度擁有卻又失去的另一面自己？那理想中的自己甘願放下征服的欲望，化身慈父，雖強盛仍與世無爭。那是文武魂牽夢繞的救贖。

正如編劇津津樂道，由於想電影迴避原著中富歧視色彩的過時設定，製作團隊必須天馬行空重新建立一切，結果才產生了風格如此獨樹一幟的漫威電影。如我這般成長自東方背景的觀眾，想必輕易看出電影糅雜了武悏片、功夫片、黑幫片等似曾相識的要素。老實講，即使我有追開漫威同系列電影，若非中段與結尾稍稍出現過王，觀賞之際會幾乎忘記《尚氣》是部漫威電影。

天馬行空之下，我很佩服改編後的《尚氣》留下如此多耐人尋味的隱喻，教人看出迴異不同的樂趣。如此編劇手法令我想起另一部電影《少年 Pi 的奇幻漂流》，表層解讀下似乎更藏深層解讀，餘韻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