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影評——比恐怖更恐怖的故事

比恐怖更恐怖的故事，便是來自現實的故事

因為它隨時有可能跳脫出「故事」的範疇，從而在現實當中捕獲真實的你。

來自去年年初被封禁的那一款神作遊戲工作室，其名下的另一款恐怖遊戲《返校》在台灣上映了。

 三天便斬獲6700萬（台幣）票房，破了記錄華語票房紀錄。

我在網上看到的評價，和當我走進電影院時看到身旁的人一樣，都是台灣的年輕面孔，他們都是抱著對於「看一部恐怖電影」的心情來享受這部電影的，依然是在恐怖電影的範疇去理解它。

但是我，在電影開場的第一幕就被嚇得心兒發顫。

電影的第一幕，是一片空地，背景聲是廣播「檢舉匪諜，人人有責。包庇匪諜，與匪同罪」，這對於我來說並不是恐怖片，是現實的倒影，恐怖於我真實的活在這個故事里。

電影內容其實很簡單，說了也不怕劇透，因為其實電影精彩的部分根本劇透不了。電影採用倒敘的方式層層推進，講的是一名少女因一時生氣檢舉了在學校地下開設的「讀書會」。而「讀書會」所讀之書，大致都與「XX」有關。

換言之，台版的死亡詩社，只不過人都死了，沒有MrKeating，也沒有Oh Captain。

對了，這部電影的英文譯名叫detention ——留校察看。

有罪之人

在看電影後沒多久，我就產生了一個疑惑。在那個時代，有罪的人到底是誰？是自由讀書的師生？還是檢舉讀書的人？還是催生起檢舉人的社會呢？

沒多久，我發現這個疑惑並不是空穴來風。電影開始出現的女主角，是一名可愛的優等生，她在空的校園裡步步驚心，觀眾也對她的倒霉產生同情，但誰也想不到，她是這部片里的「壞人」。之所以說她是壞人，是因為她只是一時之蠢而壞，而非知不可為而為的「罪人」。

連片尾後半段，老師也提示了觀眾和女主「錯的不是你」。

 但她仍然需要承擔責任，這個責任便是「不能忘記」。電影里的女主角只有「記住自己做過的事」，面對曾經的錯誤，才有改正的可能，而這些錯才有意義。而「記住」所帶來的折磨，便是她理應承擔的懲罰。

在電影里時常能看見鏡子，因為女主無法面對真正的自己，真正犯錯的自己。所以她在鏡子里看到的女鬼是自己，她並不害怕女鬼，害怕的是自己原來如此恐怖，以至於無法認出，而她也不敢承認那就是自己。

並不是在吃人的社會，人就可以合理吃人了。

這讓我想起我看到不少曾經的紅衛兵如此開脫「那個時候整個社會都錯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真的嗎？宏觀地來看，的確有可能不知道自己所做之事是否正義，但真的會忽略自己所做的事會帶來的後果嗎？我不相信。

你的槍口，本可抬高一寸。

吃人的社會

電影里有一個長相奇特的怪物，它穿著教官（類似於紅衛兵，督察學生思想行為）的衣服。但是右腳戴有鎖鏈，而面部是一面鏡子。

 很顯然，它就是那個「吃人的社會」的具象體。鎖鏈代表它不自由，鏡子代表它是每一個人。

而當女主終於承認真實的自己，怪物中的鏡子才終於展現了清晰的她。

每個人都是有罪的，除此之外，每個人也是無罪的。只有真實的面對自己，才能擁抱那個具有臟污，也有一切可能性的自己。

社會也是如此。

只有記住曾經經歷的痛苦，才能珍惜那時候對於自由的渴望，更有動力去擁抱自由的社會。

另外，有趣的是，在一幕中教官的身影與背後的孫中山畫像重疊。教官處處以國家的名義形式，但誰又分得清他的行為是為了國家還是為了自己？作惡的到底是國家？還是個體？

你需要做什麼？

這部電影精彩的地方在於它並不只是單純在批判那個吃人的社會。它沒有指責任何人，每個人在他的生活中都是非常健康平凡的個體，但只有它進入了一個病態的社會，人才會成為病態的人。

除此之外，電影還希望讓我們知道「我們該做什麼？」

「自由平凡的活下去」這是電影片尾曲結束後，電影里最後出現的聲音，由電影里死去的老師緩緩念出。

電影後半段，教官問女主角「一切都過去了不要想，不要聽，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不好嗎？」

當然不好。何以我們需要記住日本人對我們的侵略，而本族人對於精神上的璀璨與束縛，我們卻在教科書上一筆帶過？那不是比他族人的入侵更容易重蹈覆轍嗎？若我們現在還在經歷，那我們應該努力等待。若我們已經經歷，那我們必須記住。

若我們沒有自由，便期待自由。除此之外，堅強的活下去，不要忘記發生的事，不要讓之後的人忘記曾經發生的事，然後平凡自由的活下去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