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私校經驗(11)氣魄

我的私校經驗是將近二十年前發生在台灣的事情，現在的教育環境日新月異，理論上應該會精益求精點吧！希望台灣的教育越辦越好，不要再出現荒謬的怪象了。

嗯，有夢最美，希望有那麼美。

大私校的學生也是青少年，這個年紀的孩子多少都愛面子，成就感也還沒有怎麼確立起來，因此有很大的機率吹噓、唬爛、嗆聲耍氣魄。

某天上課，正在上荀子的〈勸學〉。我看到學生趴在桌上睡覺，基於職業道德，過去叫他起來。

不要誤會，他不是家境困難晚上工作沒睡，只是不想上課而已。

這個學生外號膨風，一來是因為他姓彭，二來也因為他喜歡嗆聲、唬爛，常常被同學吐槽。他喜歡故意挑釁老師，上課明目張膽趴在桌上睡覺就是一種方法。

我過去叫醒他：

「同學，上課時候不要睡覺啦，學校學費這麼貴，來都來了，多少學習一下。」

「唔……，」他睡眼惺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揉揉眼睛，回應：

「老師啊，你看我有來上課耶，很夠意思了，你就不要太龜毛了。」

「說這個什麼話？你來上課是為了自己要學習，不是要對我夠意思啊！」我耐著性子，企圖擺出春風化雨的樣板教師笑臉。他哼著冷笑了一聲，推出下身，斜躺在翹著兩隻腳的椅子上：

「我說老師啊，你知道嗎？我每天來上課，也是任辱負重的。」

「說什麼瘋話？忍辱負重是這樣用的嗎？」

「是啊，」他笑了起來，兩手一攤，一臉得意地說：

「不只是我，這個教室裡所有的同學都是啊。大家都不想來學校啦，只是因為孝順，背負著父母的期待，踏著沉重的腳步來了。這就是『任重道遠』、『忍辱負重』啊！」

全班哄堂大笑，我剛剛說的荀子大概都成了筍子。他戲劇化地向我一擺手：

「哎呀！老師，你這種來賺錢的人是不會懂我們的啦！但是我們要講孝道啊，這就是男子漢溫柔的氣魄！所以大家不要互相為難了啦。」

真聽得我血壓上升，想拿課本砸他。要是台北市長，大概就會說他要摔資料夾之類的吧？

「還真是辛苦了，」我忍住，向後退了一步，整理了一秒，接著說：

「我倒是有個好辦法，可以讓你跟爸媽都不要再為難了。」

「咦？」他向前坐，椅子四隻腳都著地了，大概好奇我要說什麼方法。

「你等一下走出教室門，然後右轉走到底，」我用嚴肅的表情邊說邊比劃著：

「走廊盡頭是樓梯你知道吧？向右轉下樓，直接走到二樓。左轉，第三間，嗯對，是教務處。教務主任是坐在最裡面右邊那個，你走過去，跟他敬禮，說『對不起我不想讀了，請主任幫我辦理退學手續。』辦好就不用再來了。」

他眼睛睜得大大的：

「老師你開什麼玩笑，他哪有可能這樣就讓我辦退學？而且我爸媽也不會同意的。」

「我當然知道他會反對，父母也會反對。」我走回講桌旁，喝了水繼續說：

「所以我現在才要教你方法。」

不只是膨風同學，全班學生都專注聽著，班上安靜得又回到我一個人的場子：

「你就罵他髒話，一拳尻下去，說『@#%，你老子不爽讀了，聽不懂啊！』我保證他會讓你退學，你爸媽反對也沒用了。」

他笑出來：

「你開玩笑喔？這樣我會被記大過耶！」

「奇怪了，啊不是男子漢的氣魄，大過有什麼了不起？反正都不要念了，這個成為英雄的機會，不要錯過啊！」

全班又哄堂大笑，這下子膨風同學的臉色轉為難看。我語氣轉為不爽地總結：

「要來讀書是自己的事情，不來讀書也是。要醒著學習是你要的，要趴著睡覺也是你自己要的，牽拖父母幹什麼啦？還男子漢？還氣魄咧？」

全班笑歪了腰，一個個笑成了東倒西歪的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