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Hulk》── 別忘了主角是誰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女浩克》這部影集，我個人而言非常喜歡這部作品。《女浩克》是漫威電影宇宙電視劇的第8部電視劇作品。作品在2022年播出，播出後的評價一般，討論度亦沒有其他漫威角色的高，到底這部作品是在說甚麼的呢？

《女浩克》的故事講述女律師珍華特斯在一次意外中成為了浩克，擁有超級能力的她並不希望為此而犧牲自己的事業。因此，她決定以「女浩克」的姿態繼續以律師的身份在法庭上為客人辯護。然而當她成為了超級英雄後，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朝她而來，到底她最後能否繼續她的平凡人生，還是放棄她的事業，成為超級英雄之一呢？

•  女浩克在漫威宇宙的定位 ── 現實與虛構的接壤處

布魯斯：「不管喜不喜歡，你已經是超級英雄了。要不是我們這種人，誰來保護世界？」

珍華特斯：「抱歉，成為超級英雄的構想並不吸引我，我不是你，我也不會變成你，我不需要加入甚麼政府外包祕密戰隊，整個人生都被剝奪。」

我個人認為 女浩克在漫威宇宙的定位非常特別。她在漫威世界中作為超級英雄又不是作為超級英雄，她擁有超級英雄的力量，但沒有超級英雄故事的展開。相比蜘蛛俠要成為「鄰里的英雄」， 女浩克更像是生活在平凡日子的普通人，當然，是不普通的普通人。先不說整部作品的故事設計，我們來討論女浩克的角色設定吧。

在漫威世界中，甚少超級英雄的工作與他們的超能力無關，當然還是有例外的，例如鋼鐵人、蜘蛛俠等等，但至少這些例外無一都參與到「超級英雄」的工作中。不過珍華特斯並不一樣。她(目前為止)並不想參與太多超級英雄的生活中。當被問到會否成為復仇者聯盟之一時，珍華特斯反問：「復仇者聯盟提供健保嗎？產假、退休金...他們有領薪水嗎？」毫無疑問，女浩克是漫威世界中較為實際的角色，相較作為超級英雄，她更願意成為一般市民。這無非是因為她認為她的身份是珍華特斯先於女浩克。這個觀點與超級英雄或是復仇者聯盟相違背，她並不會因為自己的超能力而背負超級英雄的職責，因為對她來說，有超能力不代表要成為超級英雄。這種邏輯思維模式在觀眾面前更能突顯她的律師身份。

梅樂莉：「為甚麼不註冊你的藝名？」

珍華特斯：「我根本沒想過，怎麼會？奇異博士有註冊他的名字嗎？雷神索爾有嗎？」

梅樂莉：「你舉了兩個用本名的例子。」

對於她在漫威宇宙的定位，我相信觀眾在看到珍華特斯處理不少超能力個案中就有所察覺，最明顯的個案便是「王」的案子。以下為沒看過這影集的朋友簡介「王」的案子。一天，王來找珍華特斯控訴一名已離學學徒到處以魔術名義亂用祕術把觀眾傳到不同地方。於是兩人便有了以下對話：

珍華特斯：「烈焰先生是否簽過保密協議或競業條款？」

王：「沒有。」

珍華特斯：「他開始訓練時有合約嗎？」

王：「學生宣誓要成為祕術的忠僕。」

珍華特斯：「你們有白紙黑字寫下來嗎？」

王：「沒有。」

這段對話非常有趣，一方代表現實，另一方代表虛構。所說的現實和虛構是指在我們現實世界中，珍華特斯的對白會是實際律師會向客戶提問的問題，而王的回答代表著虛幻的部分，因為所謂祕術在現實世界並不可能看到，我們都知道這都只是漫威宇宙中的故事而已。作為觀眾，我們想都不用想就可知道珍華特斯問的問題是沒有答案的，因為故事中的設定並不會使用現實框架去執行。所以珍華特斯的存在很好地把浮在半空中的虛構故事接上地面，讓觀眾知道在那些超級英雄的背後，其實都要面對法律問題。這把那些看起來在法例以外的超級英雄歸納於一般市民之中。他們雖然是超級英雄，但依然需要守法，甚至有時間需要運用法律而非超能力來保護自己及市民。

在這部作品中，王更以證人的身份出現，而這亦是這部影集最有趣味性之處。這種趣味性從何而來呢？超級英雄出現在一般地方，特別是我們從沒想像過的地方，這一點顯得非常突兀。這彷彿我們潛意識中就已經把超級英雄視為特別的存在，他們並不可能會出現在一般人生活會去的地方，例如菜市場、超市、學校等等，試想想蜘蛛俠去菜市場買菜，美國隊長去Cosco買日常用品的畫面，難道你不會覺得很有趣嗎？這種趣味性出於角色做出了我們對其期待以外的事情。

• 打破第四面牆

珍華特斯：「我知道你們等不及要見王，我懂。我想確定你們不會以為這是那種每週都有人來客串的影集，並不是...除了布魯斯，還有布朗斯基，還有王。別忘了主角是誰。」

《女浩克》不只是連接漫威故事與現實，更打破第四面牆，連結了現實生活中的觀眾與影集中的角色。在影集的第一集就已經打破第四面牆，讓演員與觀眾直接對話。而這個情況隨著劇情的發展變得愈來愈普遍。於是，珍華特斯的身份不只是律師、女浩克，還是影集《女浩克》的主角。在影集最後一集中，這個情況變得極為明顯，珍華特斯為影集的結局感到不滿，她的憤怒讓她不自覺跟觀眾抱怨：「這一季不可能這樣演吧？不會吧，泰坦妮亞也是？還不夠瞎嗎？到底怎麼回事？亂七八糟，這些劇情都不合理。你們覺得可以嗎？」相信在大部分影視作品中，只有極少數會在大結局中安排角色問觀眾對結局滿不滿意。與那些按劇本進行的作品相比，《女浩克》絕對是一部擁有另類風格的影集。為了改變結局，她甚至「進入」現實世界，找到影集的編劇修改結局。最後，她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祕密，那就是《女浩克》的結局並不是人寫的，而是機械人寫的，當然大家都知道《女浩克》的結局在戲外是真人寫，不過他們故意設定那個誇張的結局是根據演算法寫成的。

凱文：「凱文代表『知識強化視覺相互連結』。你以為是一個人嗎？」

珍華特斯：「等等，這裡都是你在做決定？」

凱文：「回答你的問題，是的，我負責做決定。我擁有世界最先進的娛樂演算法。它能製作近乎完美的作品。」

這個設定有意無意諷刺了現實世界現今流行AI的社會，大數據、演算法在現今生活中更變得難以分割，網絡與現實的界線變得非法模糊。不管在影音平台、社交平台，還是人們走到街上，總是受到演算法的計算。而在作品中，凱文集合了人們對漫威作品的愛好，用一個戲劇化的結局來吸引觀眾。這樣的結局看起來很精彩，但讓整部作品看起來很混亂與失控。這樣的安排不禁想起以前有人在討論區中分享ChatGPT幫他安排的五天旅日行程，每天都前往不同城市，光花在交通上的時間就佔了一大半。當然，花多少時間，以及花在哪裡是只有人們才在思考的，ChatGPT並不會以情感出發，幫人們考慮如何安排時間。這就如在影集中，凱文從未考慮過珍華特斯的感受，只想著自己寫的最完美結局。

凱文：「你清除了凱文設計出來的驚悚結局。」

珍華特斯：「對，浩克都這樣。我們都開砸，布魯斯砸建築物。我砸第四道牆和爛結局。」

在故事的最後，珍華特斯修改了她的故事結局。而她亦用趣味性的比喻來顯示這部影集的獨特性──砸開第四道牆。我個人覺得，這比布魯斯的浩克還要強，這亦可能說明了新一代的浩克與以往的並不一樣。珍華特斯的浩克就是要打破傳統，把英雄世界連結人類世界，安安靜靜地在人類世界中做一個平凡的英雄。

• 兩個「我」

布魯斯：「小珍，我已經掙扎了好多年，我最多能做到整合兩個我。」

布魯斯：「不可思議，你沒有另我，裡面只有你一個？....你沒有另一個人跟你拉鋸十年！ 」

相較布魯斯，珍華特斯成為浩克之初並沒有另一個人的存在，她在變成浩克的時候依然保持自我。不過，這不代表珍華特斯沒有自我接納的過程，相反，她的自我接納過程非常複雜，當中涉及自信、外貌焦慮、自我否定等等。這個自我接納的過程非常矛盾，她既為擁有優越條件的浩克而感到自豪，卻又為這麼亮麗的浩克感到沮喪。在迷失的路上，珍華特斯曾感到自卑，她為深受男性歡迎的女浩克開心，但亦為普通的小珍多次被男性拒絕而失去信心。她在接納自己的過程中，曾說過：「高中不是有那種比你還酷的同學嗎？更迷人、又會運動，獲得所有人的關注...你認為如果自己變成那個人，生活就輕鬆多了。我能隨時變成那個人，我變這樣時，大家都注意我。我的同事、老闆、男生，但感覺像作弊。因為如果沒有這些，他們還會喜歡我嗎？如果我只是小珍，喜歡女浩克的男生還會待在小珍身邊嗎？有的不會。這對小珍不公平，因為小珍很棒。但女浩克出現時沒人在乎。我遇見這個男生喜歡小珍，知道這點感覺好棒，結果他人間蒸發，我超難過。」

兩個極為矛盾的存在同時在珍華特斯的身上，這兩個「我」跟布魯斯不一樣，兩者都有著相同的內心和性格，但不一樣的只是外表。這樣的不自信與其他超級英雄並不一樣，例如蜘蛛俠是對能力的不自信，雷神對沒有雷神之鎚的自己失去自信等等，但珍華特斯的不自信主要是來自個人魅力。的確，這種焦慮男女都會存在，但女性更容易出現。而珍華特斯是由原來自信的自己慢慢受到打擊後變成脆弱的小珍。

以全新故事的影集來說，珍華特斯的轉變非常明顯且具體，觀眾可以看到她的狀態是每況愈下的，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取得血液樣本離去的舊情人。她的自信告破，深深感受到作為平凡人和英雄人物的巨大魅力差距。或許是珍華特斯原來性格就較為開朗，被朋友們安慰後她就放下煩惱，學會欣賞作為女浩克的自己。不過我個人認為這個自我接納的過程有點太快。

夜盲俠：「我想你身分獨特，能做好事。在我看來，珍華特斯能用法律幫助遭社會遺棄的人，女浩克能幫助對法律失望的人。如果你選擇，你能...」

珍華特斯：「同時兼顧兩個世界。」

在從情傷康復之後，珍華特斯進一步接納自己作為超級英雄的身份。對她來說，女浩克不再是魅力指標和對手，而是她的另一個身份。她由一開始對超級英雄身份的排斥，到最後一集的接納，整個過程受到不少人的影響，當中在影集中出現的夜盲俠給予了她的方向。這讓珍華特斯知道當超級英雄不一定要拯救世界，當一位英雄也可以幫助到法律幫助不到的人，而這對一名律師來說具有相當的吸引力，畢竟作為律師也看過不少不受法律庇護的人們，而保護這些人正正需要女浩克這樣的英雄。

說到漫威電影和影集，當中最大的差別除了是類型不同之外，我個人認為作品的趣味性是截然不同的。這不是說漫威電影不有趣，但兩者的有趣是由於不同原因產生的。漫威電影的有趣需配合劇情、視覺效果、角色對話等等因素。而漫威影集的有趣更多體現於主題的嘗試、故事設定與叙事方式。以我之前介紹過的《汪達與幻視》來說，我們可以看到這部影集利用不同年代的風格來說汪達希望的生活。而在《女浩克》中，我們可以看到編劇把現實生活與超級英雄融合在一起，在劇中可以看到主角不斷與觀眾展開對話。

這種差別可能是因為類型的不同，若把影集的設定搬上銀幕，可能會造成與影集相反的效果。試想想在電影中主角經常與觀眾對話，這很容易讓觀眾出戲，並且很難投入在電影中。因此，在影集中，我們可以看到漫威作出一些很有趣的嘗試，特別是新的角色沒有已有劇情的框架所限，他們更具新的可能性去呈現他們的故事，而《女浩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珍華特斯：「漫威電影宇宙最出名的就是壯觀場面和驚險情節，但常有人說漫威電影的結局都一樣，或許那是遵守某種潛規則的結果，必須丟出一堆陰謀、酷炫風格。在高潮時給觀眾看到很多血，看來超像超級士兵血清的東西，我建議不必那樣子。它偏離故事主軸，也就是我的生活亂成一團。因為同時當小珍和女浩克，這些對我才重要，凱文。」

在這部作品中，你會看到《女浩克》不合常理出牌，當中的創意和出其不意，是令觀眾感到有驚喜的。在影集中經常看到珍華特斯跳出第四面牆，與觀眾對話，甚至在結果中找編劇改大結局等，這些劇情相信在電影中是不可能看到的。我個人非常喜歡珍華特斯對漫威的吐嘈：「父親情結是怎麼搞的？東尼史塔克有父親情結，索爾有父親情結，洛基，同一個老爸，同樣的問題。星爵，兩個老爸，兩個情結。甚麼時候推出《X戰警》？」作為女性英雄大大對父親情結的英雄們吐嘈，這個畫面相信你不會在任何一部漫威電影中看到，所以，喜歡看漫威故事的朋友不妨看看漫威的影集，對我來說，若以現在的漫威電影對比，我更喜歡看漫威影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