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炎熱與抑鬱的夏天，無法停止抽煙」

忘了第一次是什麼時候抽煙的。可能也是某個燥熱的夏夜，男孩坐在書桌前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腦子裡亂糟糟的。

他下樓去了24小時營業的便利蜂。先是假裝挑選了一個便當（其實他不餓），然後停留在煙的櫃檯前。這時男孩有些膽怯了，畢竟從小大人就告訴他不要吸煙，仿佛吸煙的都是壞孩子。他猶豫了，準備買完便當就回去……

結完賬，他依舊站在煙的櫃台前。收銀員走過來問：先生您好！請問需要幫助嗎？他突然心跳加快，像一件無比刺激的事，他終於鼓起勇氣說：嗯…我要買煙…

他甚至都認不到幾種煙的品牌，但他一眼看到了「南京」。他說，來一包「南京」吧！

不為什麼，只是她在南京。

深夜的街頭沒有行人，但能看到翻找垃圾桶的拾荒老人，以及麥當勞樓下躺著的流浪漢，畢竟這裡的京郊，還沒有嚴重影響市容，不用急著或也沒地方遣返……

男孩回到小屋，跟做賊一樣偷偷摸摸拿出一根煙點燃。他試著吸一口，吐出來，被嗆到了。他劇烈地咳嗽著，趕忙喝了口茶水。他又嘗試了幾口，沒有嗆到，但吐不出煙圈來……

那種味道很奇妙。煙像是一個隨形的活物，從喉嚨進入，在肺裡穿透，迴旋，從鼻腔呼出，變成一股白煙，隨即消失不見。

之後，男孩嘗試了很多款香煙，不過抽的最多的還是「南京」。那煙很細很細，上面印著「金陵十二釵」。

男孩從不在外面抽煙，他只是在深夜，一個人在房間或陽台，看著不會漆黑的夜，靜靜地吸入，呼出。仿佛這樣，就能排解心中的抑鬱。

抽煙，在男孩看來是非常私密的事，和吃飯一樣。只能自己，或跟很親近的朋友一起。

煙，很多時候遠超它本身的意義，成了男孩的寄託。

男孩現在不再為抽煙感到惶恐或是羞恥，不是像大人們說的那樣，壞孩子才抽煙喝酒。

這些，都和好壞無關。

煙只是一種感覺，就像男孩非常敬重的曉波寫的：

愛你坐下來抽菸的姿態

悠閒的時刻卻沒有冥想

仇恨的時刻卻毫不誇張

黎明吸進太多的毒素

居然也和灰塵一起

在煙霧中飛揚

煙很單純

直入你的生命本源

享受着有毒的日子

短暫與破碎之中

常有奇蹟發生

煙幾近於你的信仰

是你我共同的感覺

抽菸時我們如此接近

猶如水融於水

你太懂得煙的神祕

輕盈中迸發出偉大的力量

如果讓你重新選擇

出生時的狀態

你寧願成爲燃燒的煙

灑落毒素

曉波1996.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