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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實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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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血湯、羊肉湯,大的鐵壺提起來,然后加湯。近乎滿碗的羊肉,撒上香菜、蔥花,還有一丟丟的鹽和胡椒。炒了一個豬肚,炒了一個羊肉,用的青紅辣椒、孜然,還有洋蔥。飯是大盆蒸的,米是長粒帶點缺口,有一絲香味,但更多是好米特有的感覺。炒雞也有,只是點的菜太多,只能暫且放過自己的腸胃。

幾個人都沒多說話,也沒有叫酒,只是吃,吃得冒汗,吃得只能覺得幸福,吃得一種痛痛快快的淋漓盡致。

此時,天花板上的吊扇呼呼旋轉,一陣風,一陣風地甩了出來。窗簾一會兒動上一下,讓我知道了,那黑點不是一只蒼蠅。

沒人能夠打撈別人的悲哀,無論如何,月亮是在天空,不是在我們的井里。

剛剛過去的臺風季,帶走了所有的雨,碼頭邊的腥味兒,也散了許多。但那種海的氣息,永遠都會存在。我們每個人都明白。

土酒要到最后才叫,一叫就是一大壺,甜,微酸,喝起來順口又解渴,但也容易醉人。尤其是飽餐后的下午,陽光都懶散地失了目標,一地碎了的光片。我們每個人找了舒適的姿勢,集體打盹。這不是什么好事情,起碼那氣味必須開窗。只是窗外沒有風。一葉白帆從山崖邊劃過,然后消失到陰影里。藍天晃眼,沒有一點云彩。連那討厭的海鷗都消失不見了,只留下岸邊的石板路,反射著一種炙熱的日光。

我們睡了很久。

但做夢的人大概不多,打呼的那個,一直讓我睡不著,可我實在沒力氣看看,究竟是誰。

收音機從走廊里傳來一首歌,唱得如此動情,可我知道那只是一種電和磁的復制,也就默然了。

歌詞似乎聽不太清晰,所以我大概腦補了很多:

「我在為一個天真的故事流淚
可我沒有眼淚
我想要擁抱最瘦弱的孩子
或許只是我自己更需要擁抱
如果我已經學會笑著說話
只因為對面人山人海為我而來敵友難辨

我在為一首冷門的老歌流淚
可我失去眼淚
我總要等到最后一塊分來的蛋糕
并不是只有我感到饑餓
如果我已經明白那些道理
只因為在最后一刻都忍住沒有出聲

一切的時間
一切的逝去
一個孩子背對著世界回頭
你不會相信的
是我相信的一種力量」

誰會流淚呢?傻瓜。我是這樣想的,可這樣的想法,讓我更加睡不著。

本來美味的食物,如今一個個都像是自己的敵人,在身體內不斷翻騰。

酒的味道,早已失去了它的甜美,我甚至懷疑,自己到底是被酒糟了,還是變質為一種垃圾。

記得某個喜歡喋喋不休的人,總愛說著頗有道理的道理,但在最后,我所見到的只是一種洋洋得意的精致利己。

誰不愛自己呢?可如果不能將這種愛自己的心情,擴展為對世界的溫柔,一切就會像蒼蠅圍繞的垃圾一樣,嗡嗡作響,卻讓人反胃。

有一首童謠說:三個賢人坐著碗去漂流,要是那碗能結實一些,我的故事也會更長。

難道故事不是一個人創造的嗎?為什么創造的人偏偏要受到某種約束?

我也不知道自己所想到的,與自己已經寫下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一個人講故事簡短,不是因為疲憊,而是自己失去了興趣。正如一個人決定過簡單的生活,只是因為他想免除煩惱,而不是要追求幸福。

歌聲漸漸消歇,我卻不知道這究竟是夢,抑或是夢外的真實。此時,夜色從窗口擠了進來,人們也都變得消極而悲觀。似乎中午那熱鬧快意的美味,只是某種臆想中流下的口水。但我卻在別人醒著的時候,終于開始尋到夢鄉。

該吃的時候,吃得到;該睡的時候,睡得下;這兩件事一定是幸福的。像一首歌所說,我們的時間不多,只能用來快樂。我當然不是為了睡著而去睡,正如我不是為了死而生。某位旅行的人,每到一地都要拿出自己珍愛的茶具,花費時間為自己泡一碗好茶,慢慢享用。別人會說,這不浪費我們休息的時間嗎?那人的回答是這樣的:

這不正是在休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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