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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翊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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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ll 2014上课(专业课部分)

千翊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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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应试教育逼着学习了那么多年,如今我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努力了。我的前途,我的未来,包括我自己,都是一片雾蒙蒙的,像游戏里那一大片尚未探索的黑云。我没有内在的驱动力,面对未来和梦想这种词语,我就像一个尚未进入青春期的孩童,从没有情窦初开过,不知道爱是何物,不知道热爱,情爱,这种情感能够爆发出怎样惊人的能量。

本来是按照时间顺序,从周一到周五写了自己这个学期都上了些什么课,但是写着写着,就发现我对于专业课的部分有许多话要讲,如果还是按照原来的时间顺序来讲,就显得太散碎了,干脆把专业课的部分都提取出来,完整地组成一个篇幅来讲。

周二、四下午16:00~17:15,MKT 350。时间记不清了,可能是这个时间,也可能更早。我只记得好像是四点上课。这是一门Marketing的基础课,充斥了很多我很讨厌的概念。我完全搞不清这些概念是要讲什么。这是我这个学期最讨厌的一门课。

教授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白人女老师,好像长得挺漂亮,只是可惜,她讲的课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不是说听不懂她说的英语,是听不懂她在讲什么。记得学期刚开始不久,班上来了一个法国女孩,带着方框眼镜,很漂亮。老师说让她向全班做一下自我介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特意让她做自我介绍,我们第一天上课也没有每个人向全班做过自我介绍)她介绍说自己叫Poliana。她说完之后,班上很多中国学生就开始笑。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笑,因为这个名字发音和Berliana很像。Berliana是我在国内大学的一个外教老师,一个印尼的年轻女老师,眼睛长得很漂亮,说英语的声音也好听。当时班上有很多和我一起同一个学校来的中国学生,大多也上过Berliana的课。虽然我很喜欢Berliana,但是其他大多数人,都觉得Berliana不好相处。所以听到这个名字,他们觉得这个法国女孩和这么一个老师重名了很好玩。

其实为了重名这个小事而发笑,是一件挺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虽然我知道,他们是因为和Berliana重名而笑,但是在其他学生,尤其是这个法国女孩本人看来,可能会理解成一种“嘲笑”。如果你刚来到一个班,刚说了自己的名字,下面就有一群人在笑,你是什么感觉?会不会下意识地反应一下,我的这个名字,在英语里是不是有什么歧义?还是我的着装有问题?在我看来,我的那些同学的反应,其实很不礼貌。

实际上,我不喜欢他们的言行举止,也不只这一件,还包括他们对Berliana的态度。他们都不喜欢Berliana,不喜欢一个人,并不代表着这个人就真的不好。我觉得,是他们不懂Berliana. Berliana的英语是很标准的美式英语,是他们听力不好,只听得懂中国老师的中式口音,却听不懂地道的美式口音。大二的时候,Berliana教我们两门专业课,都是初级的会计入门,introduction of financial accounting, introduction of managerial accouting.她讲得很好,可是大多数人却接受不了。他们不习惯美国大学的教学方式,只习惯接收中国老师的应试教育方式,难道这能说明Berliana教得不好吗?

为了表示对Berliana的支持,我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会计,出国以后也要选会计专业。我当时怀着一种很单纯又热血的心情,为了对我喜欢的老师表示支持,也为了证明,我和那些乌合之众不一样。会计和金融,是所有商科专业里面最难的两个专业。我为了证明,我能学得了你们学不懂的专业,所以出国以后,我很坚决地选了Accounting的专业。

Poliana介绍完自己就坐在我旁边了。为了表示我并没有和她们一起“嘲笑”她,我悄悄地和她打了个招呼。我又重新问了一次她的名字,然后说哎,你知道吗,我有一个老师也叫Berliana。其实Poliana和Berliana在英语里的发音不太一样,但我们当时都管Berliana叫“波丽安娜”,而Poliana的发音听起来和“波丽安娜”又很像,所以那些中国学生才笑的。

大概是因为我对她表示友好,下课之后,Poliana问我,你有Facebook吗?我们可以加个好友。尴尬的是,我当时刚到美国,还真没有Facebook。我只好很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没有Facebook,不过我们可以留个电话。

后来回家之后,我新注册了一个Facebook,然后告诉了她,我们加了好友。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特意注册了Facebook,听起来挺夸张,是因为我觉得这个法国女孩很漂亮,而且名字和Berliana重名,所以就天然对她有几分好感。我觉得我们大概挺有缘分。

周一、三下午5:30~6:45,ACC 301,这门课也是一周两节,每节课75分钟。这门课是我的专业课,所以我清楚记得它的全名,Intermediate Accounting I,中级会计(一),既然有一,就说明还有二。不过上那门(二)是两年以后的事情了,所以我现在不说。

教授是一个白人男老师,留着一头中长发,看上去很像X战警里面的professor X。他的名字我还记得,叫Samuel Bass. 不知道为什么,上他的课我老走神,每次我强迫自己听进去,但没过一会儿就又走神了。Berliana的课就不会给我这种感觉,以前在国内,上她的课我都很专注地在听。

这门课是我的专业课,上完了国内的两门会计入门课,就该上这门中级会计了。这门课我可好好准备了。上课的第一天,我就准备了一个新的笔记本,准备了课本,准备了PPT,打算像以前上Berliana的课那样样,看一遍PPT,整理一遍笔记,然后做他给的课堂作业题目,再自己看一遍原版的textbook。这本textbook可不是便宜的电子书,是我特意从书店租来的hardcover。

为了能更好地上这门课,我还特意提前预习了。我提前整理好了第一章的笔记,还写了日期,还有那天的天气。我还记得我在笔记本上写下第一章的笔记,开头是这样的:Aug. 25th,Heat!!!(37°)因为那天真的很热。

整理笔记是一件很耗精力的事,要把英文的textbook都啃一遍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我看着看着就走神了,为什么走神呢,因为第一章的内容都是一些会计准则和概念,一些introduction,本来就很晦涩,但是因为刚开始做一件事的热度支撑着我,我还是认认真真地把这一章的textbook全啃完了,然后认认真真地整理了笔记。现在我再看到自己当时整理的那些笔记,看上两行就有种头疼恶心的感觉。我真的很讨厌一行行的文字和概念。

其实后来,这一章的内容考试也很少考到,考得最多的永远是那些记账和计算题。为什么不把更多的精力分配给更重要的章节内容呢?不重要的内容真的有必要花费那么多精力去啃教材吗?为什么不按照professor发的PPT内容来预习呢?如果当时我就按照这种方法来学习,应该能更好地分配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可惜,当时我还沉浸在那种从小就习惯了的应试教育的学习模式中,就没想过,这门课完全可以用更轻松的方法来学。我付出了时间也付出了精力,可是收获却不大。

我并不想对当时自己所做的一切来批判,我觉得自己当时对专业课那种认真的态度,和其他人相比是不同的。说不上很好,只是不同。也许当时我认为自己是一个good student,但是现在的我回想起来,却并没有觉得很好。的确,没错,在我为了专业课而提前预习,去啃教材的时候,其他人还在玩,完全没有想到要预习。那么就说明我比她们强了吗?强在哪儿呢?如果说以前在初中,高中的学校里,有一个班主任的角色来监督我们,看到刻苦学习的学生会夸奖,看到吊儿郎当的学生会批评,那么我对专业课这么认真,当然是会得到夸奖的。可是现在,在这里,在美国,并没有一个类似班主任的角色,就算我这么认真刻苦,也没有人会来夸奖我。所以我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

到了后来,我在图书馆里啃教材、整理笔记的时候,也经常会抬起头,望着图书馆的天花板,思考这个问题。

我现在这么认真、刻苦地对待这门专业课,又啃教材又整理笔记,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半年前,我还在国内的时候,我对待两门会计专业课很认真。我听讲,我写课后作业,我把中文教材和英文教材都啃一遍,我整理笔记,因为那个时候有明确的目的。我喜欢教这两门课的老师,Berliana,她的眼睛很漂亮,她的英语口音很好听,我喜欢她,迷恋她,所以我想好好地学习,在她的课上做一个good student,这样她就会注意我,就会对我印象深刻。那时候我做这些事情,都是有明确目的的。可是现在呢?

现在教这门课的老师,是一个白人男子,又不是她,我还做这些干什么呢?做了她也看不到。如果说继续在accounting这个专业的课上努力,是为了向她致敬,to honor her,这个理由似乎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不足以支撑着我一直一直地认真下去。自从离开了那个校园,离开了她,我好像就再也没有什么动力继续地认真下去了。

如果不是为了她,是为了自己呢?既然都已经选择了这个专业,那我是不是应该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了?也许认真学习专业课,是为了能给自己获得更高的成绩,是为了以后在accounting这条就业道路上走得更高、更远。这条路的前景怎么样呢?学了这个专业,我以后可以考CPA,考AICPA,做一个国际会计,以后收入不菲,成为别人眼里的成功人士。但这些东西,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呢?这些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当时的我,坐在图书馆里,就在想着这些事情出神,想到继续认真下去,可能获得的“未来”和“成功”,内心毫无波澜。这些未来和成功的可能性,没有带给我任何力量,让我继续在这门专业课上持续地认真下去。

从前我对专业课认真是为了“爱”,为了对Berliana的爱,现在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对自己的爱?为了对这门学科的爱?我真的爱自己吗?真的爱这门学科吗?当初出国前决定要选择accounting这门专业,是因为想支持自己喜欢的老师,想证明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细想下来,我根本没想过,选择了这个专业对我自己的前途和未来会有什么影响,根本没考虑过,我是不是真的热爱会计这门学科。我感觉自己像是轰了一脚油门,汽车窜了出去,窜得很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速度越来越慢,因为没有第二脚油门给它了。虽然现在它还在向前行驶,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当这一脚油门带来的动能消耗殆尽的时候,它总会停下来的。

当时的我,还在为着一脚陈旧的油门而继续向前走着。我能感觉到,自己面对这门课的动力越来越弱了。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想Berliana,希望能给自己带来新的动力,勉力支撑自己继续认真下去。但我能感受到,那种十二分努力的状态正在分崩离析。我对待上课的事情越来越怠惰,越来越漫不经心,直到彻底躺平,迎来一个糟糕的结果。

十年后的今天,当我站在这里,回顾当时的那一切时,我才看清了,当时在美国的第一个学期,我之所以迎来一个糟糕的结果,除了Alex的因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自己面对未来和前途时的那种空虚和迷茫。

被应试教育逼着学习了那么多年,如今我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努力了。我的前途,我的未来,包括我自己,都是一片雾蒙蒙的,像游戏里那一大片尚未探索的黑云。我没有内在的驱动力,面对未来和梦想这种词语,我就像一个尚未进入青春期的孩童,从没有情窦初开过,不知道爱是何物,不知道热爱,情爱,这种情感能够爆发出怎样惊人的能量。

我没有这种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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