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劇POSE:「現實世界」未能成為的人 淺談七、八十年代的LGBTQ、次文化
「The category is…Royalty」
她徐徐走到台前,反射在disco ball的燈光照在她身上,金色的披肩、代表皇族的紫色裙子,她都穿上了。她轉了一個圈,向評判擺出各種姿勢,在那沒有冷氣且狹窄的地下空間,她的肌肉竟感到無比放鬆——每次伸出手、每次轉身都是自然的,不會害怕碰到牆。在ballroom(舞廳)內,Blanca可以dream big,她可以是model、business woman⋯⋯各種她在「現實世界」未能成為的人⋯⋯。
Blanca是一名拉丁裔美國人,她是一名跨女,也是一名處處為「子女」著想的「母親」,每個星期你也可在ballroom找到她。同時,Blanca也是美劇POSE的主角。
什是ballroom?什麼是ball culture?
美劇POSE最近於Netflix更新第三季, 亦是最後一季。POSE將七八十年代紐約的黑人和拉丁人ball culture(舞會文化)呈現於觀眾面前。Ball culture 是LGBTQ+群體的次文化,在ballroom內你通常會找到男同志、跨女和drag queen(變裝王后),有些男同志或跨女都可以是drag queen(以下會解釋更多)。
那每個人在ballroom有著什麼角色呢?在ballroom內,有不同category的比賽,有參賽者,有主持,有評判。Category可以是「runway」、「fairytale」等,你可想像的都會有,人們會跟著 category穿上相關的衣服、擺出姿勢或跳出相關的舞步。在POSE中,衣著華麗的Pray Tell是ballroom主持,ballroom內會有不同的house比賽,而Blanca就是一個House Mother。什麼是house? 你可以將不同的House理解為一個個隊伍,他們在不同category中比賽。但House絕不只是一個比賽隊伍,它是一個「family」,所以作為house領袖的Blanca就叫作「mother」 。
在POSE的第一季,喜歡跳舞的Damon被父親認為他不夠男子氣概,把他趕了出家門口。他在紐約街頭睡了一晚,剛巧在一個早上遇到Blanca,Blanca便把他收留了。Blanca不單止為Damon提供一日三餐,還讓他上舞蹈班,培養他,就像他的母親。所以有些人會說,house是一個「chosen family」,因為LGBTQ+的人被原生家庭拋棄,他們就去找一個會愛護他們、認同他們的家庭。每個人都值得一個支持他們的家庭,有血緣關係的家庭只是其中一種家庭。
將我們連結的生與死 — 時代的瘟疫,感人的種種
POSE另外一個值得觀看之處,就是它展現了一段在1978至1998年有關愛滋病的歷史。POSE內的角色會把愛滋病形容為「一場瘟疫」,而事實上,他們差不多每個星期都要告別一名因愛滋病而去世的朋友。在劇集的開頭,「雞尾酒」療法還未被研發,對於HIV陽性的病人來說,HIV就好像死亡的宣告。對於這個疫症的恐懼籠罩著劇集的第二季:持續高燒不好,又憶起性伴沒有戴安全套,令Damon十分驚慌。這樣的場面,與現時身處新冠疫情的我們若有相似。三十多年後的今天,「雞尾酒」療法已是治療愛滋病的普遍方法,治療甚至可使血液內的病毒數量達至不能被偵測的水平。可是,很多無辜的前人早已逝去。
沒有正式加入、但又被Blanca視為house的一份子的Pray Tell在劇中染病,最後過世。Pray Tell知道自己只有半年命的時候,他回鄉找母親Charlene。Pray Tell因父親虐待他、家人不能接受他,就離家二十年。當他告訴母親Charlene自己因愛滋病而將要去世時,Charlene傷心得離開餐桌,拒絕與Pray Tell對話。這時,Pray Tell作為基督教教徒的姨姨卻說要為Pray Tell祈禱,希望神可原諒他所犯的「罪」。Pray Tell於是憤怒起來說:「就是那時(你們不接受我)開始,我就酗酒、濫藥、有很多一夜情,就是那時開始⋯⋯」劇中曾提到,有人覺得愛滋病是一個天譴、一個對LGBTQ+的懲罰,但其實愛滋病這個疫症到底是天譴,還是像Pray Tell家人這樣的人造出來的禍呢?可幸Pray Tell 最後也跟母親和好。出生給予他們有血緣的父母,成長使他們與父母分開,最後到死,孩子與父母才再有勇氣相見,因為是最後一次。
Pray Tell的過身也令兩位母親相遇——有血緣的母親Charlene與常伴在左右的Blanca。Charlene感激Blanca照顧Pray Tell,Blanca也感激Charlene把Pray Tell帶到世上。
在流行文化中的ball culture
在流行文化中,不時也會找到ball culture的身形。例如美國著名的變裝王后真人show,RuPaul’s Drag Race,每一集的最後,drag queens們也要走一走不同category的runway來比試。值得留意的是,drag queens在日常生活中,沒有說一定要是什麼性別或身份,有些是男同志,有些是性別流動者,也有跨女,甚至在最新一季RuPaul’s Drag Race中的參賽者Gotmik則是一名跨仔。
三十多年過去,ball culture這個LGBTQ+群體的次文化得以放在電視上,令更多人可去了解、明白,人們對LGBTQ+群體也比以前多了一點認同和尊重。在那些艱難的時代,要LGBTQ+群體的人去想像自己可以有成就是困難的,而這正正是為何ball culture這麼重要。
Blanca在最後一集對身邊成為了會計師、model的house members說:「你要記住為何ball要存在。那是因為它容許我們成為所有我們在現實世界不能成為的。你走了多少次『business woman』這個category?現在你已是個business woman⋯⋯我們不是在假裝,我們是在做準備,我們弄假直到成真。更重要的是,我們證明了我們是值得去夢想,值得有夢想成真的一天⋯⋯」
(本文曾在2021年10月2日刊於《誌HK FEA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