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之三．後來才明白，你的存在不是理所當然

在蘇澳的最後一天中午，我拉著行李拜訪了在轉角溫馨可愛的選物店，熱情卻又不會讓人感到壓力的老闆娘一下就和我聊了起來，彷彿多年的好友。我們聊旅行、聊女孩子、聊書、聊烹飪，充滿她風格的店裡的每一樣東西，我都想買回家。令我想格外珍惜的萍水相逢，我們相談甚歡，她開口問道：

「妳覺得是什麼原因，讓妳會嘗試這些大大小小的探索呢？」

從來沒被問過這樣的問題，我思考了片刻，嘴裡說出的答案明明從未想過，卻自然地彷彿原本就在那。「我覺得應該是因為我爸吧，感覺他在我小時候，帶著我體驗這些事，就像是給了我很多把小鑰匙，告訴我那裡有門，可以去打開看一看。」

「啊，這句話真好，我要記下來。希望我女兒長大以後，可以成為像妳一樣的人。」這輩子最像禮物的一句話，著實令我受寵若驚。

回家的路上，我想了許久，那些在店裡沒有說出口的。

當我明白老爸帶給我些什麼的時候，卻已經是他離開世界以後的事。

固執、叛逆、不善溝通，這些或許都是我們家的人共有的特徵。也正因如此，在上大學以後的我，逐漸和老爸不親了起來。總覺得他孤僻又執拗，總是要求準時、總是口口聲聲地問著什麼時候回家、總是不關心我喜歡的事……

也是因為如此，和媽媽的感情比和老爸要好得多。可以跟她說我去了哪裡玩、有什麼有趣的年輕人話題、公司又發生了什麼莫名其妙的故事、要怎麼樣煎出好吃的魚等包山包海，有時也調侃著老爸家的人都長得一個模子的個性，固執又難溝通，同時也覺得自己一點也不像老爸，比起顧家，更喜歡一個勁的往外跑。

直到他離開以後。

那些因為平日相處產生的摩擦產生的隔閡，在隔了一層永遠無法觸及的紗後，我才終於看清的。

喜歡拍照，是因為你帶著我拍；喜歡閱讀，是你在我小時候帶著我看，帶著我跑書店沉進那片大海；喜歡大自然，是你帶著我們爬了大大小小的山，和其他人一起每年露營；喜歡吉他、喜歡音樂、喜歡手作、喜歡天文……直到你離開，我才發現身上留了多少你給的愛。

為什麼偏偏要到這個時候，才明白吶。

爾後也想起很多。像是在剛喜歡上搖滾樂時，我問你喜不喜歡，你說你喜歡啊，是媽媽不愛你也就沒有聽了。我就說嘛，我明明原本討厭的吵得要死的音樂，怎麼會突然愛不嗜手，肯定是有遺傳。

或者是你在LINE上的動態寫著「平安最好」，那是因為你在跟我失去你相近的年紀，失去了你的媽媽。你或許有點排斥我們進到不可測的水域裡吧，因為你在那裡丟失了家人。

嘛，這麼在乎平安，為什麼健康卻不好好在乎一下呢？對你真是有些生氣。

一直一來都是媽媽的身體比你要差一些，基於感情與實際感受的狀況，我總是更在乎和媽媽間的相處。但或許這也就是大多數人會產生懊悔的原因吧，當重要的東西真正失去時，才明白有多重要。

而那些興趣，我都好好繼承下來了。

固執也是，我想活到看得見你的夢想的那天。

叛逆也是，我想要和你不同，我想去看那些你可能曾經想去看的各種風景。

不善溝通在另外一個世界的時候，也無所謂了，對吧？我相信在那裡不需要言語，我們就能明白彼此的心。

到時再和你分享，哈雷彗星是什麼樣子，

還有那些還沒說完的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