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平学”与“慢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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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关于“躺平”的讨论又热闹了起来。对于这届年轻人为什么选择躺平的分析已经很多(比如这里、这里和这里),而官媒对躺平学的批评(比如:“认命”可以,“躺平”不行)则耐人寻味,胡锡进的评论基本上就是在说:你们只敢在嘴上说说而已,第二天还是要照样起来搬砖,哈哈。
躺平是一种抵抗。那么,还有没有其他的抵抗方式呢?除了躺平之外,还有其他的想象吗?
我想起在西方已经持续几十年的另一项抵抗运动:以慢(slow)为主题的运动,从1980年代的慢食运动(slow food movement)发端,拓展到了方方面面:慢城市、慢消费、慢教育、慢时尚、慢生活、慢艺术、慢新闻……
这里的“慢”,不仅仅是与“快”相对,它针对的是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一整套价值观。
以慢食运动为例,它开始于一个意大利人对一家麦当劳连锁餐厅的抵制。之所以要抵制麦当劳,不仅仅是因为它卖的是“快餐”,更因为它是跨国资本的代表,它的扩张威胁了本土饮食行业,将全世界卷入垃圾食品的潮流。而慢食运动提倡的是:花更多有品质的时间,用于获取、准备和分享新鲜食物,在这个过程中提升所有人的福利,包括农民、商店、餐厅、顾客,以及整个本地社区。它并不是要追求那种富人才能拥有的高级食物享受,而是要建立一种更正义的食物秩序。
挪威哲学家Guttorm Fløistad这样形容这些层出不穷的“慢运动”:
“今天的社会给人们传达的信息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所有东西都在变化,变化的速度不断加快,如果你要抓紧时代的列车,你就得加快速度了。然而,我们应该提醒每个人:其实,我们的基本需求从来不会变化——被看见的需求,被欣赏的需求,对归属感的需求,对附近性和关怀的需求,对一点点爱的需求。这些需求,只能通过人类关系中的慢才能获得。所以,要想掌握变化,我们首先要恢复慢速,恢复反思,恢复团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找到真正的更新。”
所以,慢运动的背后说到底是对人的关注和关怀,是希望抵抗那些将人异化的力量,在放慢速度的过程中尝试重建一种秩序,提供包括尊重、归属、关爱在内的人文关怀,同时倡导人们从更长远的角度反思社会与自然。
年初我读了一本叫《慢教授》的书,作者就是从慢食运动获得启发,反思学术界的“公司化”趋势,倡导大家在教学和研究的时候都可以慢下来,做更有质量的事情,而不是不断炮制学术垃圾。
当然,慢运动至今并没有改变世界的基本秩序,意大利的那间麦当劳餐厅至今仍在,读了《慢教授》的我也依然要遵从“不发表就出局”的学界规则。但是我也相信,如果没有这些形形色色的慢运动,没有人在提倡食物供应与消费中的正义问题,没有人在呼吁学术界应该警惕公司化的倾向,那么这个世界一定会更糟糕,跨国垃圾食品一定更流行,我每年要完成的论文任务也一定会更繁重。
和“躺平学”相比,“慢运动”多走了一步,它不仅仅在抵制麦当劳,更在想象和实践一种更好的食物供应和消费方式。也许,在这个内卷时代的我们,可以从这些慢运动中获得一些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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