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的今天】，華沙之跪，民主萬歲！

2021 年 12 月 6 日

『光一個花圈擺在那裡致意，其實是還不夠的。』（Ich hatte plötzlich das Gefühl， nur einen Kranz niederlegen reicht einfach nicht。）

『為什麼要下跪？』
『因為，光一個花圈擺在那裡致意，其實是還不夠的。』
（Ich hatte plötzlich das Gefühl， nur einen Kranz niederlegen reicht einfach nicht。）

靜靜地，將日曆翻回半世紀之前，這天是西元1970年的12月7日，當時作為歐陸民主灘頭堡的西德總理勃蘭特先生（Willy Brandt，1913－1992），在造訪尚處赤色「鐵幕」裡的波蘭華沙，同時應幕僚安排，前往昔日猶太裔隔離區「二戰英雄起義紀念碑」（The Ghetto Heroes Monument）進行致意活動時，居然就在眾目睽睽下，身旁沒有任何隨從或賓客得以事先預料到的情況中，

一個屈膝，勃蘭特，跪了下來…

他，堂堂一個德國政府首腦，一國行政中樞之尊，

為什麼要下跪？

因為，

他認為，『光一個花圈擺在那裡致意，其實是還不夠的。』（Ich hatte plötzlich das Gefühl， nur einen Kranz niederlegen reicht einfach nicht。）

那又為什麼？他明明不是殺人兇手，也非戰犯餘孽，為何要下跪？

因為，

他以時任德國總理，官方最高領導人之姿，替昔日納粹政權在第二次世界大戰裡無情虐殺數百萬計猶太人之種種反人道罪行，深深予以最沉痛與真摯的懺悔！

那下跪的意義，究竟是甚麼？

不是做作，更不是矯情，而是「轉型正義」的態度與實踐！

此刻，震撼世界的一剎那，堪稱西元二十世紀「冷戰」歷史上值得吾人敬仰與推崇的...

『華沙之跪』（Kniefall von Warschau）。

故事，要從更遠處開始…

來自於傳統政治世家的勃蘭特先生，17歲就加入了德國社會民主黨（SPD），後來成為國內左翼勢力『工黨』（SAP）內備受看好的重要年輕幹部；

然而，西元1933年間，隨著納粹黨上台後控制國家機器與民意機關，各種法律更在希特勒獨夫決策的意志下遭到不平等的修改，不只箝制言論自由，還禁止任何反納粹主義政黨的運作，故屆滿20歲的勃蘭特先生搖身一變，加入了反納粹地下組織，而為了躲過祕密警察與蓋世太保等黨國鷹犬的追捕，他乘船至瑞典、挪威，期間以假名「Willy Brandt」從事新聞報導的工作…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勃蘭特先生淪為納粹黑名單，被剝奪了德國國籍，而能操流利挪威語的他，西元1940年時還差一點就在挪國佔領區內被納粹軍人逮捕，僥倖地逃出生天…

歷經多年的烽火摧殘，好不容易，世界大戰終告落幕，納粹政權垮台後，勃蘭特先生從挪威返抵國門，並重新組織了社民黨，並選擇用「Willy Brandt」來做為法定姓名，恢復德國國籍；

接下來幾年間，他一路獲得群眾支持，從昔日已陷入分裂的柏林（西柏林市）市議會議員、市議會議長、西柏林市市長，直到進入國會，高升為西德聯邦参議院的議長。

西元1969年，由於勃蘭特先生領導的社會民主黨在國會大選中獲勝，擔任黨主席，並於選舉期間操盤有功的他，除了與立場相近的自由民主黨（FDP）共組了新的聯合政府，而他也依循著內閣制的傳統，順勢成為新西德建立後首位來自社會民主黨陣營的國家總理。

隔年，西元1970年，他親自籌畫一系列與東德、共產鐵幕諸國的對話外交，也就是當時媒體所稱的『東方外交』（Ostpolitik）...

也就是在12月7日這天，他在首都華沙的起義紀念碑前，原本預計只是一個獻花致意的簡單儀式，但沒人想到，貴為總理的勃蘭特先生竟自發性地下跪，用無聲懺悔的實際動作，來替昔日納粹非人道的惡行表達己身最大的歉意…

這一跪，嚇壞了全體與會人員，還有手持相機、不知所措的記者們，更讓身處冷戰對峙的東西方世界領袖們為之轟動！此等以現任國家元首身分來替世界大戰時期所屬前朝政府所犯罪行做出最誠摯道歉的做法，著實也讓全波蘭人民與以色列方面的猶太人深受感動。同一日在總統府，兩國簽署了《華沙條約》（Treaty of Warsaw），承諾雙方秉持永久非暴力的立場，並確定了自二戰後有些曖昧不明的國境線。

因戰爭和列強間外交角力下與西德分裂的東德政府，逐步感受到了他意圖尋求政治對話的誠意，「兩個德國」也為此開啟了彼此最高領導人之間，歷史性的第一次官方對話與政治會談…

如此謙卑誠意與憫人心思，讓勃蘭特先生榮登西元1970年美國《TIME》時代雜誌的年度風雲人物。隔年，西元1971年的「諾貝爾和平獎」，他更是以壓倒性的姿態獲得此桂冠殊榮。

西元1972年，在他的努力和斡旋下，東、西德政府正式簽訂了《基本對等條約》（Grundlagenvertrag，1972），彼此承認雙方的主權國家地位，也讓兩德政權分治的事實，逐漸取得國際社會的普遍承認。歷史學家予以肯定，並指出這可是後來兩德走向實質統一、非敵對的最關鍵基礎；西元1973年時，「兩個德國」攜手加入聯合國，他更成為史上第一位在聯合國大會上發表演說，和訪問猶太人世界－以色列的德國總理。

您知道嗎？

現在的德國社會民主黨本部大樓，就是以『Willy-Brandt-Haus』之名加以紀念，而於西元2020年甫落成啟用的德國柏林布蘭登堡機場，同樣也是冠上了『Berlin Brandenburg Airport Willy Brandt』的名稱，目的即是緬懷與感謝勃蘭特先生對於人道主義、世界和平所做出的莫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