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伯村逝世 | 最后一个“国民党反动派”死了

大鱼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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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柏村逝世

郝柏村已活过百岁,其在台湾政坛上的风风雨雨,也算划下休止符。他的逝世,象征着台湾彻底褪去两蒋时代记忆。

他曾回江苏老家扫墓,多次亲游抗战旧地,没有一次接受官方招待,始终如一地对中共的抗日宣传耿耿于怀;

2014年,在参访芦沟桥纪念馆时大声质问馆内向导人员:“共赴国难宣言在哪里?

▲ 郝柏村在芦沟桥

2015年接受BBC专访时强调,“中国大陆官方在抗战宣传上,把国民党和中共相提并论,同称为抗战的‘中流砥柱’是不公道的说法”。

在台湾机场碰到呛声民众,他也声称:“我郝某人,一生一世就是中国人,我回家去探望桑梓故土,这是我,一个中国人最基本的自由与权利。“

其一生经历了中国大半近现代史,从远征军到固守金门,再到郝、李之争,他的所言所行,只是随着历史潮流随波逐流,在关键历史抉择上缺乏担当。返乡祭祖、拜谒中山陵,高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也只是在当下的历史时空寻求定位。

身居高位而汲汲营营,内不能维护党统,外不能争钓岛主权;于国不能促进两岸和解,于民加深族群对立。任凭李氏对国民党的宁静革命,对不起两蒋;纵容军士凶恶对待渔民,对不起闽船。

两岸悼念语言差异

郝柏村逝世后从各方悼念文中可以发现,不同立场或出发点,回顾其一生所呈现出的语言,有着不小的差异,这也反映了中国近现代史复杂的一面。

国军称郝柏村是“革命军人的典范”,指出:1935年时郝柏村因“目睹国家受日压迫日亟,怀抱青年抗日救国之心,毅然投笔从戎,考入陆军军官学校第12期,自此一生职志,军旅为家。

历数郝柏村曾经参与的战役,包含1938年广州战役、赴缅甸参加远征军、以及八·二三炮战时担任金门烈屿步兵第九师师长,1962年预计反攻登陆的第一军长等。称其“见证了国家百年发展的许多关键时刻,对挚爱的国家充满使命感、迫切感与责任感”。

小英则在脸书发文,称“感谢郝柏村前院长一生为国家的付出,特别是在八·二三炮战中守护国土有功,足堪后世感念”;

李登辉办公室主任王燕军表示:“郝柏村也算是一代名将,只能说福寿双全”。

而国民党则在新闻稿中表示,郝柏村戎马一生、公忠体国,个性刚毅不屈,于国家认同上不偏不倚,是值得全党效法的模范。

同时,马英九也发布新闻稿,称郝柏村一生戎马,历经抗日、剿共、八·二三炮战,追随先总统蒋公光复、保卫、建设台湾,“让中华民国在风雨飘摇的岁月中站稳脚步,是两岸对峙见证者”。他赞许郝柏村担任参谋总长、一级上将与国防部长时,对国军现代化、建造经国号战机等施政贡献。

大陆方面,国台办发言人指出,郝柏村先生“民族情怀深厚,坚决反对‘台独’,致力国家统一,为推动两岸关系发展贡献良多,赢得两岸同胞广泛赞誉和敬重”。

从各界对郝柏村发出的悼念来看,其实各自撷取了郝柏村人生中的某个片段。

例如民进党强调郝柏村在八·二三炮战中的保台贡献,中共则强调他反台独、支持中国统一。至于国民党,更是以郝柏村“亲身参与保卫台湾、建设台湾,对国家民族有卓越贡献”来加以形容,凸显暧昧模糊的国家认同,态度相当值得玩味。

其实,民进党与中共都未提及1949年前的郝柏村,较少谈到抗战与国共内战,反而是国民党跟马英九等人较为详尽谈到1949年前的郝柏村,包含他投身军旅、参与抗战与远征军的初衷、经历等。

各界都不会否认他是个坚定的“中华民族主义者”,这个立场的形塑,很大程度是源于抗战时代的中国内外局势交迫所积累的情绪,这跟与他相近年岁、但不同经历的同辈如李登辉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李登辉一桃杀三士

郝柏村在政坛亦曾身居高位,当年的郝、李之争的失败让他从此淡出政坛。其实他早年并非是老蒋爱将,其虽毕业于黄埔却并非黄埔系,在蒋身边做侍从时也只是听命行事,远没有后来小蒋对他的器重。

不过一开始,他也并不在蒋经国的接班名单上。但是,天不从人愿,属意的于豪章遭遇直升机空难;相继的,王升因功高震主遭到经国贬抑。

在建丰失去两位爱将后,他才得以从陆军系统,直取军事权力核心。

▲ 蒋经国与郝柏村

1988年1月13日蒋经国病故,当晚,李登辉宣誓接任。

根据经国的安排,留下一个“接班铁三角”用来制衡李。这就是“行政院长”俞国华、中央党部秘书长李焕、“参谋总长”郝柏村柏村。

为了削弱国民党,巩固个人地位,李登辉决定先对“接班铁三角”开刀。

李登辉希望担任党主席,而宋美龄则希望党主席一职由其他人担任。在国民党中常会上,对宋美龄非常反感的李焕等人支持李登辉出任党主席,但蒋家坚决反对。

僵持不下之际,由蒋经国一手提拔起来的、时任中央党部副秘书长的宋楚瑜突然出来,力挺李登辉担任国民党主席。

李焕和宋楚瑜的倒戈,使蒋经国精心构建的“防李网”出现了缺口。

不久,李利用党主席的权力,开始肃清党内的“蒋家势力”,并且大量使用“本土派”。

之后,李登辉把矛头指向“接班铁三角”中的俞国华,迫使俞国华辞职。随即任命先前已投靠自己的李焕担任“行政院长”。李焕所遗留下来的中央党部秘书长一职由宋接任。

李接下来的目标,自然是掌握军权的郝柏村柏村。郝柏村柏村从1981年起,就担任“总参谋长”,掌握岛内最高军权,号称哪怕国军搞十年人事变动换上去的也全是他的人。

1989年11月22日,郝柏村前往东南亚访问,李突然签署命令,将郝柏村明升暗降,由“总参谋长”升任“国防部长”。

蒋家势力对李一系列的所作所为非常惊恐。1990年2月,他们与李登辉在党内推选候选人的问题上公开对抗,挑起了著名的“二月政争”。

再次当选后,李登辉认为李焕虽然投靠自己,但毕竟不是亲信。蒋家势力虽然痛恨李焕的背叛,但为避免李登辉进一步攫取权力,还是全力支持李焕。

老谋深算的李登辉见状,出人意料地任命郝柏村担任“行政院长”一职。这一招阴险至极——既使李焕下台,又封住了“蒋家势力”的嘴巴。

李焕自知威望远远不如郝柏村,当下自行隐退;而郝柏村表面上出将入相,好不风光,一下达到了政治生涯的最高点,实则被杯酒释兵权。

郝柏村上任后,李就想方设法要其下台,甚至让民进党站出来遣责郝柏村是“军人干政”。郝柏村无计可施,于1993年元月辞职。

▲ 郝柏村任行政院长时期参加元旦升旗典礼

面对李的宁静革命,作为建丰留下的托孤之臣,面对李氏,诺然无语。李登辉竭力打压异己的手段和其台独理念,使相当一部分党员开始对国民党失望。反李势力在国民党内部成立了不少次级团体,并最终从国民党中分离出去,比如新党等,国民党逐步走向分裂。

宋省长的出走,直接导致国民党在2000年大选中失去政权。而李登辉多年的夙愿——由民进党执政也终于实现了。但他仍然觉得不够,2001年,仍然是国民党党员的李登辉又从国民党内拉出一支队伍,成立了“台联党”。为此,他才被国民党开除。

不过那时,国民党已经被李登辉搞得元气大伤。

李登辉,利用一个行政院长的位子,干掉了小蒋的接班铁三角,行政院长俞国华,党秘书长李焕,参谋总长郝柏村。别人二桃杀三士,他一桃杀三士。

5年时间,让一个弱势副总统收回了党权,军权,行政权。随后,一个冻省,就轻松干掉了自己的铁杆盟友兼接班人宋省长。

晚年勤于著述的一个抗战老兵。

郝柏村失势后,晚年勤于著述,着力于抗战时期中国军事与政治史的解读和分析。

他在《郝柏村解读蒋公八年抗战日记》一书的序言中言道:

他出生于1919年,当时距离鸦片战争已有79年、距离英法联军攻入北京59年、距离甲午战争24年、距离八国联军则是19年,“如果你问我对上述四次战争所知多少,我的答案是甚少”;“现在80岁以下的同胞,你问他们对抗战所知多少,答案和我对鸦片战争的了解一样”。

因而,他在暮年以黄埔军校生的立场,不遗余力地解读《蒋介石日记》。

▲ 蒋介石、宋美龄与郝柏村

他认为两岸执政者对于抗战历史都有所扭曲或忽略,也因为深恐后世误解抗战史,方致力于以亲历者的身份,留下最详实的记录。

郝柏村始终坚称,抗战胜利是中华民族得以立足于今日世界的基石,没有抗战胜利,就不会有废除不平等条约,而构筑中国血肉长城的唯一总工程师,则是一直被他尊称为“委员长”的蒋介石。

随随着郝柏村的逝去,他常被人熟知的几个印象,不论是“郝伯伯”、“军人组阁”、“军头干政”、还是“八·二三烈屿指挥官”,对他来说或许都已经不重要。

随着郝柏村生命画下句点,两岸各界面对近现代史的立场差异也尽显,这份中华民族的昨日记忆,恐怕在台湾渐行渐远了。


首发于公众号:大鱼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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