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与“话语”
在《精神病》中,拉康区分了精神病的精神自动性和神经症的能指滑动。精神自动性是拉康导师克莱朗博最早命名的概念——在精神病发作的时候,语言在精神病主体身上“自言自语”,精神病主体完全丧失对其任何的控制。但是克莱朗博对于精神自动性的描述和思考,就连他自己也承认是肤浅的(仍然归结于器质)。
在描述“精神自动性”的时候,拉康使用了一个他从30年代“镜子阶段”就使用的术语:“实时评论”,注意这个“评论”,“评论”和言说的区别就在于,“评论”是针对一个特定的,外部对象的“评论”,这种“评论”在儿童身上非常常见:他们经常一边做事情,一边自言自语谈论他正在做的事情。这种“评论”放进“镜子阶段”就很容易解释:精神病人把镜像,也就是那个神经症借助他们的偏执认定是“自我”的镜像当作了一个小彼者“而已”。而对这样的小彼者的“评论”,在拉康看来是“空洞与中立的”,是对语言的“使用”而非言说。
为了区分精神病主体的精神自动性和神经症的自由联想,拉康拿亚里士多德的automaton和tyche来做类比,有意思的是,亚里士多德的这个二元组日后也被拉康自己否定了,拉康为“不可能性”设计的对子是“偶然性”。“偶然性”就是“自由联想”的“自由”,它建立对实在的“不可能性”的承认的基础上:即便联想是我在做,话是我在说,但是我也永远不能确保我下一秒会想会说什么。古典悲剧的英雄主义就是接受这种不可能性,接受命运的残酷和神秘。拉康式的不可能性,不是亚里士多德式“a必然导致b”的automaton,而是实在的不可能性:生,死,性关系,女性,etc.
精神病人无法把实在的不可能性和能指挂钩,所以他们逃脱不了精神自动性的束缚,语言和身体在他们这里没有“打结”,语言变成了“声音”,本来应该留给能指的,直接闯入了身体。而让语言和身体打结的是一个能指,准确说,是一个能指的功能,这个功能就是“父姓”,是“父姓”的功能制作了“石祖”。精神病人的“父姓”脱落,导致他们的“评论”成为了横框三界的泛滥,而不是在能指链条上的滑动。无轨电车和有轨电车的区别。
最后,强迫症主体因为抵触“阉割”,他们也会报告自己出现了类似精神病的精神自动性活动。比如言语幻觉(但精神病的幻听来自内部,属于基本现象,而强迫症的幻听仍然有外部诱因),和像谵妄那样被主体深信不疑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