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肚兜兒：終於，神靈也可以搞笑了

小時候，我的奶奶非常相信神靈的存在。

在廚房灶台上，她總要貼上一張「灶王爺」的神像，前面擺隻小香爐，香火斷斷續續，一年又一年。逢年過節，她就舉著一個銅錢模子和一把錘子，在一沓厚厚的黃紙上敲出密密麻麻的印痕，然後將三張紙一疊（喻義「三界」），拿到院子裡去燒。一邊燒，一邊念念有詞，大概是祈求各方神靈保護家人平安。

有一次，在她虔誠叩拜之際，我偷偷把她供在案頭的燒雞撕了一塊去吃，她發現之後竟然傷心得哭了好久……她不是在乎一隻雞腿，而是在乎此舉冒犯了神靈。人一旦相信了神靈的存在，一舉一動都有了規矩和禁忌。

相比之下，作為宗教大國的印度，盛產各種神靈，對信仰的要求和執行也就有著更為龐雜的體系。人們提起印度，腦海中浮現的總是不計其數或華麗或簡陋的廟宇，雙手合十虔誠叩拜的身影，以及無處不在的擺在貨架上的神靈雕像。洶湧的信徒，和寺廟裡高冷肅穆的神使，都讓這個國家蒙上一層神秘色彩，好像神靈在這個國家，真的存在。

有次在新聞裡，記者採訪一些日本來中國的遊客，其中很多人表示中國完全不是他們想像中的樣子，「我以為這裡滿大街都是自行車！可到了一看，根本不是這麼回事……」而印度呢？在外人看來，它是宗教大國，多種宗教的發源地，人口中有印度教徒、伊斯蘭教徒、佛教徒，以及其他許許多多的教派。那裡的人們對神靈充滿敬畏，百分百地虔誠……真是這樣嗎？

至少，印度電影已經不理這一套了。

最近上映的《外星醉漢PK地球神》，就徹徹底底嘲弄了一把宗教。外星人PK剛降落到地球，就被一個印度人搶走了用來召喚飛船的搖控器。他為了能回家，不得不踏上一條「尋找失物」之路。他問路人，問打水的婦女，問攤販，問乞丐，問警察，他們都甩給他一句話：神才知道你的東西在哪兒！

於是，他決定去找神。但是，人世間哪兒找神？能找到的，只有聲稱自己可以與神交流的神使。各個教派都有自己的神使，為此他把所有教派都嘗試了一遍，最後發現沒有一個神靈回應他。

他在一個製造神像的工廠裡，望著姿態各異的雕像，質問它們——我為您敲過鐘，也通過擴音器喊話，我讀過薄伽梵歌，讀過《可蘭經》，也讀過《聖經》，不同的管理者說著不同的內容。一個說要在星期一供奉，另一個說要在星期二祭祀；一個說要在日出前祈禱，另一個說要在日落時祈禱；一個說要尊重牛，另一個又說要把它殺了祭神；一個說進廟宇要脫鞋，另一個又說得穿著長靴去教堂。到底誰對誰錯？

當他發現自己的搖控器被一個神使花了4萬盧比買去，並對信徒說那是濕婆神的鼓片，他決定拆穿這些虛偽的「神」。在電視直播中，神使問他，「神靈就是希望，你憑什麼要毀掉人們的希望？」

他望著心愛的地球人姑娘，手裡拿著那個為了把搶他搖控器的小偷押送過來而不幸被極端教徒炸死的朋友的鞋子，說，「你們總說有一個神，可我認為有兩個神。一個是造物主，另一個是由你這樣的人造出的神。我們對造物主一無所知，但人造的神和你一樣，虛偽的騙子，虛假承諾，優先接見富人，忽視窮人，受贊揚時開心，用言語恐嚇人們。去相信造物主，摧毀像你這種人造的虛假的神。」

在這部電影裡，人開始質疑神，讓高高在上的完美神靈，也有了裂痕。

這種拿神靈來開玩笑的印度電影，不止一部。還有一部叫《Oh My God!》，簡直將調侃神靈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

電影裡有個售賣神像的商人，因為商店被地震毀於一旦，而去找保險公司理賠。結果保險公司說，天災是神靈製造的，不屬於賠償範圍。而這個商人才不相信一個主管世間萬物的神靈，會閒著沒事跑來搞塌一間小商鋪！既然保險公司不賠，那他就讓神靈來賠；既然聯繫不到真正的神靈，那就讓為它代言的「神使」來賠。於是，他跟神靈打了一場官司。

在打官司的過程中，住在富麗堂皇寺廟裡的神使都站在了被告席上，而他們的虛偽貪婪也被一點點揭露，哪有什麼「神意」，其實就是商業營銷，香油燭火捐奉，金錢披著信仰的外衣流進那些所謂替神盡職的人手裡。而真正的「神靈」，化成人形陪在這個商人身邊，幫助他打贏了官司。

最後，導演告訴你，這個世界有神靈，但它不會因為你說錯一句話就來報復你，也不會因為你喃喃祈禱就送你榮華富貴，它創造這個世界，然後，做一個旁觀者。真正的神靈，不需要一分一毫的供奉，他在萬物中，在一滴水一粒沙內，在人心裡。而乞求神靈的人，更多是利益交換，滿足了私慾，才肯還願——神靈才懶得搭理你呢。

在面對「神靈」這種高深又敏感的題材時，印度導演撞破了天花板，扯開那層神秘面紗，讓一切真相曝光於人們眼前。他們拿神靈搞笑，各種毒舌揭短。在盛產神靈的國度裡，終於有人對你說，你看到的一切「神靈」，都是胡扯。

人類親手創造的神靈，最後或許仍是人類親手推翻。

當《超體》裡，大腦100%開發的lucy，能夠穿越時空，無處不在；當《星際穿越》裡，時間能夠改變，空間能夠多重，人類能夠離開地球創造另一個世界；神靈也就從人們傳統印象中立於神壇、藏於雲間、神秘莫測地主宰著一切，變成了徹徹底底的現代科技。

到那時，我們為之祈禱的，也許是我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