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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映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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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日本賣淫地獄(鈴木大介《最貧困女子》)

查映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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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開始留意日本妓女面對的問題,是因為《吸血大耳窿》這套漫畫。漫畫從大耳窿的角度串連起不同背景的底層人故事,當中包括不少妓女。裡頭的東京髒亂冷酷,樓房破落,到處堆滿垃圾,在這個迥異於一般印象的異世界裡,平常予人感覺亮麗可人的日本女子也像是完全陌生的品種。大學生為何走去做雞?辣妹說唸書時曾兼職陪酒女郎,順勢就當上妓女,「反正畢業後也找不到工作」。沒上大學的胖妹說,是因為想變得幸福而幸福可以用錢買回來。女人能賺大錢的時期很短暫,一定要有效利用這個武器,所以再噁心的客人她都笑著接待,不洗澡、有異味、有霉菌、智障,她全部讓他們賓至如歸。

還以為真鍋昌平刻劃的世界已經夠可怕,直至我讀到《最貧困女子:不敢開口求救的無緣地獄》才感到更驚嚇。作者是記者鈴木大介,著有《援交應召少女》、《出沒於交友網站的單親媽媽》等書,對這個題材可謂駕輕就熟,但他卻在後記中說,書寫這個主題已經到了極限,因為實在受不了他眼見的殘酷。他遇過無數被暴力虐待與性虐待的女人;小五就開始賣春的少女;甚至有接連被五家應召站拒絕、快要賣肝臟的女人;也聽過被帶去拍攝所謂三大NG(重度SM、肛交、排泄物)AV的智障女。

最叫鈴木大介受不了的,並不是她們的悲慘境況,而是日本社會對她們的痛苦視若無睹,甚至投以看到垃圾般的眼光。這種忽視除了源於社會對性工作者長久以來的污名與蔑視,也可歸因於自由主義與個人主義思維當道。無論是網咖難民、無家遊民還是娼妓,一個人之所以不幸,完全是因為他不夠努力——這種想法之深入民心,當然也不限於日本一地。作者寫《最貧困女子》一書,正是希望人們看到現象背後的結構性問題,因此提出「三種無緣」和「三種障礙」的觀察。前者指家庭無緣,遇困難時得不到家人親戚的援手;地緣無緣,沒有鄉下或居住地人際關係的支援網絡;制度無緣,被社保制度排除,或是對其認知不足以至無法求助。後者則指精神障礙、發展障礙、智能障礙。此外,他採用的案例有不少是跨代暴力與貧窮的結果,例如有受訪者的母親是妓女,發現她在賣春時說可以幫她介紹客人,還會偷走她賣春賺來的錢。

除了情況最堪憂、快要連賣春這個維生方式都無法持續的「最貧困女子」,作者也寫了其他類型的女性貧窮,例如雖然收入低,但因為可以和家人朋友共享資源而得以過著充實生活的「貧充女子」,也有為興趣每周兼職應召的美少女,以之與最貧困女子作對比。這些有生以來從未得到關愛、只知道痛苦與不幸的女性,絕不比任何人低等,也絕對應該得到社會的幫助。

(原刊於蘋果日報,22/7/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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