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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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载 telegra.ph 于二〇二〇年四月二十日。




「浪費時間」這一用法即假定在某一段特定的時間裏有一個「不浪費」的做法,若是從一開始就採取那一做法,這個用法的主語即不會一無所獲或者免於蒙受損失。


筆者主張一切反思都從反思語言本身開始


站在時間上之後的地方評價之間的作爲,由於主體在過程中得到了新的知識和經驗的情況無法被排除,之後的地方較於之間行事的目的又或有所不同,這個框架並不能總是生效。人不是能像爬上一個小山丘一樣爬上自己的過去的動物,所以在筆者看來這種論說方式無非是在說:「這段時間真是白幹了,但又沒有後悔藥吃的,真是損失!」

這個論說方式假設我們能帶着現在的意識回到過去,按某種意志行事,事情就一定會發展成爲我們想象的那樣,但我們顯然不能保證如此。我們連接下來的一秒鍾會發生什麼都無法預知,更何況被告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的人生有什麼意思?


「浪費」掉的時間哪裏去了?「損失」掉了嗎?爲了計量地球引力場周圍時間流動,地球人類用銫 133 原子基態的兩個超精細能階間躍遷對應輻射的 9,192,631,770 個週期的持續時間定義爲一。接着一分鐘成了這新的 60 秒,新的一小時成爲了60 分鐘。但由於地球自轉和公轉速度的不恆定和不確定性,原爲 86,400 秒的一天有時還會被人工加上一秒,甚至某些年的某月份,你的人生還可能多出(也就是少算)一天。當然實際上,人類用這套計時手段討論自己和他人的「壽命」時,是通常連年下面的月份都省去的,一秒和一天的誤差又顯得不值一提。

人類厲害就厲害在用觀測、計算、權衡制定出這樣複雜——當然還有其他領域數倍與此複雜的——系統和規則的同時還能用思想和情感衝破這樣的束縛。這不是什麼需要被證明的東西(又顯然不是不需要證明,而是脫出了這二者的約束),但我想我們的腦袋裏應該都有一些耳熟能詳的名字。


我想人生在某一時間概念下的計量和真實感受的時間長度的差異想必人盡皆知,與戀人坐在公園長椅上的時間和老師拖堂時不得不坐在教室裏的時間的度量對於當事人的感受之間的溝壑,即是這一回事。人的經歷和感受亦會分別隨着時間增長和改變,但這只適用於具體的某個人的縱向比較,在人和人之間的橫向比較中往往不適用。由於信息流動的量、速度、自由度的不同和社會構成的變遷,特定的時間內的感受和經歷定有不小的差異。但同時代的同齡人之間的迥然不同亦不勝枚舉。

我們能假裝一些不存在的東西存在。我們能用語言和同類懷抱相似的情感。我們能發揮想象創作架空的物語(ものがたり)。我們能爲他人和自己的自由站出來大聲疾呼。我們無拘無束地創作和感受藝術。我們爲自己應該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世界貢獻各式各樣的論述。我們抱有(抱え込む)不論什麼事情都要賦予意義、訴諸價值才罷休的麻煩本性。這就是我們。不論何種情形,一旦放棄做這些,人什麼的,做來還有什麼意思。


再回到開頭思考「浪費時間」這個用法,發現它暗含了某個排他性的價值判斷。也即這個結論的做出本身使得做出反駁變得困難。表現在因爲人的某些天性,我們會向着這個結論的方向去思考,還表現在我們要「有說服力地」反駁它,要花上比它多少則十數倍的篇幅。

因此我們需要開發出一種話術,一種把定義什麼是「浪費時間」的事情的權利還給「你」的話術。只有你才能定義某物之於你的意義,這些意義只對你生效,這意義只屬於你。

一切內藏價值判斷的,試圖一錘定音的論述都應當警惕。不過請注意,「內藏」而不是「內含」,希望通過什麼方法不把價值展開來講就能讓人信服的即屬於此類;「應當警惕」而不是「應當排斥或反對」。基於言論自由,筆者更贊同將什麼言論「消解」和「活用」而非情緒化的一掃而光式的排擠,就像王力宏活用 “chink” 一樣。


在過去「自詡」過「浪費時間的高手」的筆者看來,「浪費時間」是意志不自由的人纔有的概念。也即是,自由的人 simply 不去處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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