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月刊》翻译:一张照片所浓缩的全部历史
原文于 1 月 8 日刊于《大西洋月刊》
https://www.theatlantic.com/ideas/archive/2021/01/confederates-in-the-capitol/617594/
周三下午,叛乱分子们袭击国会大厦时,一名在黑色运动衫外面套了一件棕色背心的男子,肩扛着一面南方邦联旗走进了国会的走廊。这张由路透社的麦克·泰勒(Mike Theiler)所拍下的广为流传的照片,捕捉到了他迈着的大步。从他左手侧走廊照进的光线让旗帜的一部分闪烁着光芒。在他背后顶上是一幅查尔斯·萨姆纳(Charles Sumner)的画像,一位来自马塞诸塞州的激进废奴主义者参议员。
在 1856 年 5 月 22 日,萨姆纳遭到了普勒斯顿·布鲁克斯(Preston Brooks)的暴力殴打——一位来自南卡罗来纳州、拥护奴隶制的众议员——因为萨姆纳所作的一篇指责奴隶主们的演说。其中包括布鲁克斯的表兄安德鲁·巴特勒(Andrew Butler),来自南卡罗来纳州的参议员。布鲁克斯在参议院议员席上袭击了萨姆纳。他说,“萨姆纳先生,我仔细地读了两次你的演说。它是对南卡罗来纳和我的姻亲,巴特勒先生的诽谤。”在萨姆纳来得及回应前,布鲁克斯开始用他的粗大手杖的镶金一头猛击萨姆纳的头部,在他试图逃走时将他困在他的桌子底下,直到两名众议员最终方能介入并将他带出了议厅。萨姆纳在随后的三年里没有回到参议院,并在他的余生中经历持续而令人虚弱的痛楚。
同样在周三这张照片里的男子身后,被叛军旗帜部分地遮挡的,还有一幅约翰·C·卡尔霍恩(John C. Calhoun)的画像。作为来自南卡罗来纳州的参议员和约翰·昆西·亚当斯 (John Quincy Adams)与安德鲁·杰克逊(Andrew Jackson)时期的副总统,卡尔霍恩在 1837 年时写道:“我认为,在文明现状——两个起源不同的种族,区分于肤色和其他身体及智力上的差异,却被混居在一起——下,现存于蓄奴州中的两个种族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一种恶,不如说是一种善——一种积极的善。”
事实是,这张照片摄于佐治亚州选民选出了该州历史上第一位黑人与第一位犹太人担任参议员的第二天;展示一名男子从一幅敦促这个国家维持对人类的奴役的副总统画像,和另一幅因对拥奴派挺身而出而几乎被殴打至死的参议员画像旁走过;展示了那名肩扛邦联旗的男子走过的同时,一群暴乱分子推搡警察,打破窗户,破坏办公室,偷窃财产,在国会大厅里游荡数小时,迫使参议员和众议员们东躲西藏,并中断了选举流程的认证——几乎难以置信,如此之多的我们的历史,与我们的现状,反映在了单独的这一张照片里。
这张照片捕捉到了我们自称是谁与我们实际是谁之间的分裂,捕捉到了我们建国时的承诺与我们当前现实之间的鸿沟。
那名男子肩扛的旗帜——我们都将它与邦联联系在一起——并不是飘扬在美利坚邦联(Confederate States of America)上的第一面旗帜。
在 1861 年,亚伯拉罕·林肯当选后,南方各州开始脱离联邦,以延续对人类的奴役制度。如密西西比州在它的脱离大会上所陈述的:“我们的立场是彻底地认同奴隶制——世界上最大的物质利益。”
那一年,一场竞赛邀请人们为新的邦联国旗提交设计方案。胜者是一个被称为“星与条”(Stars and Bars)的设计,有三条横条纹——两条红色和中间一条白色—左上角还有一个包含着一圈白星的蓝色正方形。它与合众国国旗的相似之处是显而易见的。也许并不意外,因为南方邦联的许多将领以前就在美国军队中服役。但在另一些方面,它的相似性或许显得奇怪。美利坚邦联国旗委员会在介绍胜出的设计方案时写道:“一面旗帜应该是简单的、容易制作的、能做成彩旗;它应与其他任何国家、地区或民族的旗帜不同;它应该是有意义的;它应在远距离上容易区分开;颜色应对比鲜明,经久耐用;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它应是令人印象深刻而美观的。”
事实上,“星与条”并不易与合众国国旗区分开来,这已在战场上被证实是个麻烦。1861 年 7 月 21 日,在离华盛顿特区西南约 30 英里的地方,南方邦联和联邦士兵在第一次马纳萨斯战役 (First Battle of Bull Run)中相遇。邦联取得了胜利,但并非没有碰上战术上的混乱与困扰。一些邦联士兵穿着蓝色而非灰色制服,一些联邦士兵穿着灰色而非蓝色制服。而当双方的士兵和军官望着硝烟弥漫、血流漂杵、尸横遍野的战场时,他们很难分辨出星条旗之间的区别。
战役结束后,邦联将军P·G·T·博雷加德 (P. G. T. Beauregard)呼吁更换新的旗帜,以避免这种危险的混淆。1861 年 11 月,新的邦联战旗开始出现。该设计有多个版本,但最常见的版本包括在一个蓝色对角线十字内的 13 颗星(代表已脱离的 11 个州,以及密苏里州和肯塔基州)。所有的星以白色装饰,都在红色的背景下。在 1863 年,这个设计被放在了一面更大的白色旗帜的右上角,成为邦联的第一面正式国旗,被称为“无瑕旗”(Stainless Banner)。然而,这个版本受到了批评,因为它看起来太像白色投降旗。
在过去一个半世纪的进程里,邦联战旗的设计与邦联的故事密不可分。旗帜的象征意义无法与在旗帜下战斗之人的事业脱离开。它无法与它的副总统亚历山大·史蒂文斯 (Alexander Stephens)的言论区分开,他在臭名昭著的基石演讲(Cornerstone Speech)中写道,奴隶制是“最近破裂和目前革命的直接原因”,邦联是建立在“黑鬼与白人并不平等的伟大真理上”。
当我在周三凝视这张照片时,我想到了这面旗帜的意义如何扩大、演变;它是如何成为三 K 党集会的主旋律;它如何被白人挥舞,以恐吓那些在布朗诉教育委员会案背后而努力废除学校中种族隔离的黑人;它是如何变成那些州议会不知疲倦地剥夺黑人公民选举权的州的州旗的一部分。现在,举国上下目睹了一个精神错乱与可鄙的总统所煽动的白人至上主义暴力的新一轮迭代之后,它将永远地与 2021 年 1 月 6 日国会大厦的叛乱联系在一起,。
在内战期间,邦联军队从未到达过国会大厦。据我所知,在周三之前,叛军的旗帜从未在国会的走廊和大厅内飘扬过。两天前,一名男子走过政府的走廊,身披着脱离合众国并与之开战的一群人的旗帜。随后,理所当然地,他走了出来——背负了这个国家如此之多的历史。
关于内战后南方如何重写邦联历史的过程,推荐观看 Vox 制作的这则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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