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實是不是鬼?
一、
筆者的國語好差,故拜託兩名懂國語的前輩 fact check 陳秋實的說話(cutt.ly/xrYIFtw)*。
(註:筆者是因為對陳的言論失望,遂問懂國語的前輩網絡所傳是否真確。所以撰寫拙文的動機,本來是已經信了網上的攻擊。)
下為陳秋實發言的。逐。字。稿:
「我覺得,一直老說我們中國人最大的魅力是團結。我們也特別喜歡『統一』這個概念。我們老說台灣『必須統一,必然統一』,我們雖然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是在今天『統一』絕對是一個 - 對我們中國大陸人來說 - 是一個褒義詞。是好的。『分裂』絕對是一個不可以出現的詞。誰要敢說任何要讓中國分裂的詞,那絕對是,不管是道義上還是法律上都要制裁。
但今天,是誰在中國製造各地人民的分裂?我們今天是一個統一的國家,那就拿出同胞之間的情義。不求共富貴,但能否共患難。今天你怎樣對待武漢人,明天你怎麼知道這個疫情不會爆發在你們那個省,你們那個縣,你們那個鄉,你們那個村?不要等到命運的鐵拳,砸到你自己臉上的時候,才站出來求救。」
陳秋實是援引「統一」作為大陸的「政治正確」,藉此呼籲中國人別歧視武漢人。
從上文下理可看出,陳說「我們老說台灣必須統一,必然統一。。。」是一句引述。
而且他隨即援引「我們雖然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暗示「我們」還有其他想法,不過因忌諱而沒點明。
陳的立論傾向「大愛左膠」,但由始至終沒有鼓吹「統一台灣」。
若讀者肯看沒有錯誤引述的逐字稿,並且接受上文下理,當可釋然。
筆者理解總有讀者不滿,畢竟陳為了協助武漢,取巧地迎合中國主流。但筆者不會強求中國的民主人士,要明言接受 / 支持台灣獨立才合符自己的道德標準。
其實自己一直有捫心自問,若果活在大陸會怎自處。思前想後自己不會做烈士,能夠做到不同流合污已屬萬幸。
* * *
二、
筆者的友儕不止一人都對陳實秋起疑:點解陳秋實咁高調還未被緝拿?
其實以上質疑放在許潤章也同樣接榫:點解許章潤咁高調還未被緝拿?
我們可以提出很多答案:因為許先生名滿天下,中共還有所故忌,所以許先生暫時僅拋了教席。
別人也大可繼續質疑:中共咁心狠手辣殺左幾多人,點解偏偏肯放過佢地?
筆者承認質疑有理,不過另有解釋。
筆者並非陳的粉絲,偶爾擊節,但沒有看過他所有影片,甚至對其風格略有猶豫,套用大陸的說法即「愛現」,有點刻意的自我表演。
但反過來說,陳之所以頭角崢嶸,正由於他「愛現」而不甘聽話,決定將表現欲投放在公民記者和民主運動。
永遠有些人天生叛逆,敢與政權冒險博奕。「江山代有才人出」,昔時見諸林昭、梁漱溟等;近世見諸韓寒,陳秋實等。有人遭政權坑殺,有人與現實講和;有人自甘歸平淡,有人捨己垂後名。
人各有選擇故各有命運,但更多人游走於四者之間。沒有人一開始就決志壯烈成仁,都想在冒險的博奕中找到生存方式。
民主化正是以上的博奕過程。政權和人民都不斷試探對方底線,雙方都相信自己是最後贏家。當人民打破政權劃線的主導權,民主就會來臨。
蘇聯之所以崩潰,一大起點是由於蘇聯內外交困,戈爾巴喬夫先退讓底線,一下子撤去東歐 24 萬兵力,並示下各衛星國,一旦有事不會重行捷克故事出兵。
戈爾巴喬夫是「真心膠」,他以為人民會感恩載德,接受蘇聯的新底線:允許有限的民主,不過要留在蘇聯。殊不知蘇聯早已惡貫滿盈,東歐各國人民一見蘇聯有退縮之意,紛紛挑戰政權底線,涓滴匯成巨浪,蘇聯不敵骨牌效應的狂瀾而歿。
大陸對反送中運動有一套主流說法:政權成功將運動標籤為「港獨」,激發中國的民族主義,反過來利用運動,政權更加穩固。
然而筆者比較傘運與當下,不覺現在更加成功,反見高牆愈益鬆動,愈多裂縫。陳秋實的冒起正是一例,筆者的判斷迥別中國主流,中共已到強弩之末*。
(註:最近一位張文宏的主管醫生,要求診治武漢肺炎的前線醫生全部換上共產黨員。他受訪交代此舉,斷非為黨抬轎,譏刺之情溢於言表。筆者看得非常震驚,興許經過生死難關,從此便豁了出去。)
反送中和武漢肺炎未致於令中共驟亡,但兩者都是中國由盛轉衰的歷史標誌。中共正步向「戈爾巴喬夫臨界點」,已經無可挽回。
要迫使中共重蹈覆轍,去到「戈爾巴喬夫臨界點」,不可能只靠香港人,還必須要相當多中國人肯當出頭鳥。
陳秋實是否試探到政權的新底線,推近了臨界點?抑或政權為阻撓臨界點,很快將抓他祭旗?筆者不知答案,有待時日揭曉。
就算將來陳秋實為了生存,選擇投桃報李,換取政權寬容,筆者也不意外。
若果劉曉波選擇去國,而非堅持留下殉身,他的下場十九會變成魏京生,背負毀譽參半,落得寂寂無聞。生前的過失會永遠糾纏他,反感他的人會永遠會咬著他不放。
全因劉曉波不願流亡而死在監獄,所以才換到舉世的體諒和尊敬 - 這就是現實。
陳秋實應否為證明自己而批逆麟,要像董瑤瓊般痴呆出獄,或像劉曉波般病死獄中,留待他決定。
* * *
三、
筆者素有自知之明,拙文大有可能落得「花式自殺」,所以必須坦白從寬。
筆者是一個「根正苗紅」的左膠,向奉列寧的名篇(The Right of Nations to Self-Determination)為圭臬:
As is known, Karl Marx and Frederick Engels considered it the bounden duty of the whole of West-European democracy, and still more of Social-Democracy, to give active support to the demand for Polish independence.
Why Great-Russian? Because the Great Russians in Russia are an oppressor nation...to recognise, not only fully equal rights, for all nations in general, but also equality of rights as regards polity, i.e., the right of nations to self-determination, to secession.
當然筆者也知悉本土派的批評。他們批評香港一些民主派「葉公好龍」:儘管褒揚台灣民主,卻無視民主背後有賴主權國家。回到香港就委曲求全,只敢向中國爭取民主卻迴避獨立。
然而筆者始終認為香港與台灣有別,不是因為明哲保身,而是因為政治地理學。
誠如《槍炮、病菌與鋼鐵》所揭示,地理深深左右了香港的命運。筆者嘗和朋友私下討論:
「古典政治學很重視『地理決定論』,政治理想難以超越地理局限。假若香港有越南的面積,或像台灣孤懸海外,追求獨立會容易得多。但論香港的地理位置,即使有難能可貴的歷史機遇獲得獨立,也需要聯合國 / 北約 / 美國長期駐軍才可保持獨立地位,否則中國隨時都可佔領香港。假若香港是東帝汶或科索沃,而對手不過是印尼或塞爾維亞,西方不介意派兵干預。但當對手是中國,干預到此地步即是要和解放軍陸戰。當然我們也可以想像將來中國四分五裂,國勢長期衰落到和泰國差不多,那麼香港就真的能夠獨立,但這是一種近乎夢想的期望。追求獨立不能只講經濟和國際地位,關鍵的實力終究要講地理形勢和土地面積。」
筆者肯定追求香港獨立在道德上絕對正當,但有幾點補充:
一)除非出現世界大戰級的政治洗牌,否則不可能出現香港獨立先於中共倒台,換言之中共倒台是香港獨立的必要條件。
二)香港礙於地理位置和土地面積,無論獨立與否,永遠都會被中國的勢力範圍所籠罩。假設香港不知何故獲得獨立,而中國依然是一個腐朽的專制國家。中國不必要出兵,依然可從政經各種渠道操控香港,培植傀儡政黨,拔擢韓國瑜之流,港人為了利益會長期擁戴他們執政,如是香港縱獲獨立,依然會淪為中國附庸。若干東歐和中亞小國,雖乘蘇聯解體有幸獨立,但終究為俄國所控。
三)職是之故,不但香港人要爭氣,中國的文明程度,始終對香港的民主 / 獨立運動至為重要。
故筆者對大陸的民主運動有較多同情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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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筆者隱約理解在警惕陳秋實背後,香港 / 台灣民族主義有兩條路線,彼此互有張力。
第一條是香港城邦派 / 台灣淺綠陣營,他們借鑒了「華夷變態論」,日韓在滿清入關後仍奉明為正朔,開始看不起甘受異族統治的中國。既而華夏淪喪,日韓便在「禮樂皆東」之後「由夷變夏」,肯認自己為新的共同體,不再藩屬中國。由是港台都可繼承日韓經驗,不必完全貶抑中國,亦可建立新的身份認同,徐圖立國。
另一條是若干香港獨派 / 台灣深綠陣營,經過二二八等傷痛,他們認為中國(人)有揮之不去的劣根性,香港 / 台灣民族必須徹底揚棄對中國的認同,方能獲得新生,建立屬於自己的民族國家。
讀者必須理解以上只是概述,無法隨便套往任何人。多數民族主義者都介乎兩者之間,以上概述亦未能涵蓋全部。不過光譜的兩個極端的確存在,恩怨是非難以遽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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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懂國語的兩位前輩非常可靠,如非有兩位前輩肯花時間提供並檢查逐字稿,在下決不敢寫出此文(朋友都知筆者是「怕事撚」,嘿嘿)。荷蒙枉顧,謹致謝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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