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見不平的中大肥仔:有咩嘢得我先做到?

蕭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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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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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系列之三(共同作者:K 同學)
2019 年中大畢業禮正值反送中運動尾聲。

去年 2021.11.04 是中大一年一度的畢業禮,學生在百萬大道展示標語,設站派發傳單和白絲帶,呼籲同學關心學生會被瓦解。

在民主的冰河時代,校方嚴陣以待。由退休警司擔任的保安處首長李永光企圖清場,已結業的《眾新聞》拍下現場有家長聲援學生(cutt.ly/uAgf279cutt.ly/rAgf6kH)。

片中有一略胖的男生與李永光理論。但林渝瀞解釋他不是組織者,純粹因為得閒臨時過去幫忙,對他而言正常不過,「身為中大學生見到唔公義咪表達出嚟囉。」

李永光過來趕人時,碰到四圍派單張的林路過。「我嘗試去理解件事,唔想成件事冇好結果。」

他引述李永光謂幾位學生設站令現場「disorder」,林不為所動,澄清他們從未干擾畢業禮。但李率保安包圍他們,如同他們的存在就是錯誤。

儘管學生質問李永光依據什麼行事,但林形容其態度 aggressive,「佢覺得咁就係咁,唔需要解釋。」

李像一個 Boss 指使保安沒收物資,然而林卻見到保安不知所措,臉色猶豫。適在此際學生事務處(OSA)的人趕到調解兩造,眾學生得以留在百萬大道,「針對學生嘅行為好丟架。」

其實林渝瀞在大陸出生,2012 年來港。還是中學生的他曾在傘運的佔領區蹓躂,與筆者有數面之緣,所以訪問到他。

香港人對「新移民」有種種預設,比如小粉紅、親政權,究竟屬實抑或偏見?林的回答別開生面,「我覺得成立,你哋嘅前見 make sense 架。」

「你 base on 佢哋嘅 background,從而 justify 自己 concept,佢哋的確好大可能係咁樣。如果你肯接觸佢哋,發覺同你嘅前見一致,咁就唔係偏見。但如果你發現唔同,依然揸住過去嘅前見,覺得人人都係一樣,咁就係偏見。」

所以敢於修正前見的他在傘運的佔領區留連,「既然生存喺依個世界,人就唔係為咗自己而活。我嘗試搵唔同嘅人傾偈,理解佢哋嘅 position。傘運時我唔明佢哋做咩,咪嘗試去理解。」

「我唔會未理解就任由前見化為偏見,一定要知發生咩事,理解咗先可以落 judgment 好定唔好。」他去到佔領區和民眾交流,「理解咗成件事之後,我知道佢哋係好嘅。」

後來他入讀中大哲學系。「讀書唔單止為咗自己,仲為咗身邊嘅人。我理解哲學係所有知識嘅 foundation,讀哲學可以更好地理解世界。」

他既不同意學生會解散,也不同意學生會已消失。「而家只係運作唔到,唔等於學生會冇咗,我哋要諗點樣繼續維持原來嘅 function。」

林想身體力行告訴別人,「冇咗傳統或公開嘅方式做嘢,但依然可以諗做到乜嘢。如果冇人提冇人講,成件事就好自然唔記得咗。」

即使過往的功能不再由學生會承擔,但必須有新的方式讓學生參加。「如果中大想 keep 番員生共治,我希望校方同學生之間有個平台,保障師生平等自治。」

林渝瀞也清楚校方不會讓學生會重生,大有可能只會扶植一個受控制的官方機構。「我哋想同校方傾,但唔想 under 喺校方 system 底下。」

他尊重各書院各屬會或要無奈「Reg Soc」圖存,作為局外人他沒資格指指點點,只希望大家「諗清楚」才後行。倘若決定者抱著「算喇」嘅心態,他就會「好 sad」。

「要理解自己嘅 position,有咩 limit 係做唔到?又有咩嘢得我先做到?我就會先做。」

有沒有因為反送中運動而改變志願?林渝瀞爽快地答「冇」,他的目標一仍舊貫,「改變世界呀嘛」。

筆者聽到呆了好一會,他解釋道:「每個人嘅存在都改變世界,今日你同我傾偈都改變咗我。人與人之間互相改變,世界會變得更好。」

「Freedom,Justice,唔想 suffering,有啲 basic 嘅嘢我哋放棄唔到,就係我哋嘅共識。好多人淨係想個世界變為佢嘅方式,但係我希望有得傾。」

反送中運動結束後,各大學都受嚴厲打壓,圖為改建後恍若監獄圍牆的二號橋。

後記

亂世裡世人都掙扎應該慷慨全節抑或韜晦存身。多數人都選擇在中間落墨,我們都是普通人。

在中大學生報社,學生將李立峯教授編著的新書《時代的行動者》放在書架當眼處。李先後在一拳書館和見山書店分享如何行道立身。

他披露該書原擬叫《兄弟爬山》,後改為《時代抗爭的行動者》,最後的定案刪去「抗爭」。牛津不是他們第一間接洽的出版社。

李援引 Margaret Roberts 的著作 Censored,縷析審查由「4F」組成 ,前 3F 出自該書,最後的F來自他的觀察。分別是 Fear(恐懼)、Friction(阻礙,比如沒人願意受訪吐實)、Flooding (氾濫,比如種種掣肘使人隨波逐流)和 Frustration(挫敗)。

他說自國安法來到,是一個時代劃上句號,過往對專業的尊重已一去不復。

回顧以往,即使每場運動結束後進入「休整期」,依然會有眾多組織蓬勃成長,成為下一場運動的基礎。但現在卻不同以往,因為壓力大到所有新組織都解散消亡。

李透露有同事每天都會查看有否被《文匯》、《大公》點名針對。他指大部分人都不至於會墜入國安法網,難在應對恃著國安法而衍生的「批鬥」氛圍。

「零風險即係乜都唔駛做咁滯。」他也沒有萬全之計,只有「見步行步」,既要保持警惕,也不要過度反應。

他引述劉進圖在新聞系教導學生,倘若要在「新聞自由」之前加上動詞,劉的選擇是「實踐」。

李說當下最緊要保存三點:價值觀、人際網絡、身分認同。兩場講座他都以日本長崎的歷史作結。

長崎是日本最早開放予外國的通商口岸,所以皈依基督教的人也最多。後來日本厲行禁教,信眾受盡迫害。他在長崎博物館見到一座觀音,真身其實是聖母像(cutt.ly/1AVgvLl)。

長崎人繼續在地下傳承信仰直至苦盡甘來,現今基督徒的比例依然是全國之首。「我唔想猜測要捱幾耐,幾百年都有可能,但人哋保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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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輯

林渝瀞的背影
中大崇基書院的避雨亭,由雨傘運動去到反送中運動,一直貼滿學生的文宣,現遭校方悉數撕毀。
李立峯教授在一拳書館的講座。
李立峯教授在見山書店的講座。
李立峯教授在見山書店的講座。
反送中運動期間中大各處都是塗鴉。
夜晚的仲門。

(訪問系列是「K 同學」與筆者的合力成果。另因見山書店的講座沒有錄音,參考了一位讀者筆記,遺憾不知出自何人手筆。謹申謝悃,無以為報。所有照片皆由筆者拍攝。)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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