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以西西小說改編 粵語歌劇再探索

盧定彰近年多次拌和香港文學與音樂創作，時間起點是2017年，他先後參與《香港藝術節》的《世紀．香港》，以及香港和聲的《當代合唱音樂沙龍（四）：香港》，他於前者創作的曲目，歌詞便選自馬朗、羅寶生、陳冠中、許冠傑、薛志雄的作品，後者則取材自西西的《瑪麗個案》。這次機會，他不僅有系統地大量閱讀香港文學，同時引起了創作室內歌劇的興趣，「香港文學還有很多有趣東西，可以演變成音樂作品。」

以香港文學為靈感、以粵語歌唱室內歌劇的創作念頭，便從此起，雖然未獲委約創作，他已開始物色故事，後來相中西西的《感冒》，他甚至試試寫分場，「我特別喜歡《感冒》的小說結構和敘事方式，故事以不同詩詞，包括古詩和現代詩，詮釋主角心情，就像歌劇的合唱團，以第三者角度論述主角，刺激了我對歌劇、戲劇的想像。」

直至2017年年中，曾跟他合作愉快的捷克音樂節主辦單位，向他委約現代歌劇，正好來得合時，但他先收起《感冒》，反而交出以西西另一著名短篇小說、已有不同翻譯版本的《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創作而成的英文歌劇，在捷克奧斯特拉瓦新歌劇節上演，「外國觀眾可能也認識這個故事。」

後來《香港藝術節》節目策劃人，得悉這場演出，大感興趣，多番斟酌，盧定彰決定把《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和《感冒》結合起來，並找黃怡創作文本，「這兩個故事，就像兩生花，有相似性，互相指涉。」他說兩個作品都以愛情小說包裝，都是一場認識、發現以至肯定自己的過程，「我對所有自我救贖的故事都有興趣。」原來黃怡是西西親自推薦的三位作家之一，盧定彰最後選她，與她沒日沒夜，來回往復，緊密合作，「雖然很耗時間，雖然不是完美，但我覺得這是理想的做法，令作品同時保持文學性和音樂性。」

視西西為偶像的黃怡，經前輩、朋友介紹，近年認識了對方，發覺大家是「同一個星球的人」，看事物、理解世界的方法很相似，也以她為師，作為寫小說的追求，甚至有人說她的文字風格跟西西相像，「這可能便是西西推薦我的原因。改編人必須很理解原作者的世界觀。」她本來就很喜歡《感冒》和《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稱兩個作品都是西西少數關於愛情，但不完全是愛情的作品，但最初知道要將之發展成歌劇，坦言感到驚訝，「歌劇不是有很多高音，很激昂嗎？這兩篇故事，卻有很多內心戲，滿布哀傷、後悔、擔憂的情緒。」她便再次仔細閱讀，卻發現更多新角度、更多可能性，「可以很形象化地在表演呈現。」寫歌劇跟寫小說不同，黃怡更着重語感，並注入詩化、意象的文句，以書面語為主，亦有口語以至古詩的運用，「雖不像平日說話，但你不會聽不明白。」

《兩個女子》於2019年展演，讓他們得到正式演出前的排演機會，觀眾也不吝賜教，不乏一針見血的意見，他們統統記錄在案，黃怡說：「我們全都作出調節。」後來導演甄詠蓓加入團隊，強化戲劇呈現，還有指揮蘇柏軒等人的參與，西西、何福仁等前輩也鼓勵他們放手去試，鬆綁後，作品煥然一新。「你可以視《兩個女子》為一個全新的創作，但以《感冒》和《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為素材。」盧定彰笑着說。

《兩個女子》有豐富的情感變化，好像哀傷、不知所措、後悔、興奮、迷惘，盧定彰以兼收並蓄的音樂氛圍表達，既有傳統調性音樂，也有無調性音樂，「唯有這樣，才能表現故事的完整性。」他甚至覺得，這可能是現代歌劇的出路，「集百家之長，令整個作品變得有機、完整，並跟日常生活連繫起來，觀眾作為娛樂欣賞之。」

疫情影響，《兩個女子》將改以網上形式演出，訪問時已完成拍攝工作，二人強調，現場的感染力是不能被取代的，然而也明白即使如期實體演出，只得不足一半觀眾入場，也是可惜。錄像版的《兩個女子》，盡量保留劇場調度，盧定彰提到《兩個女子》文本其中一句「焉知非福」，「如果拍攝得好，錄像能夠廣傳，甚至遍及海外，不是壞事。西西本來就有很多外地讀者。」

《瑪麗個案》、《感冒》、《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後，盧定彰有意繼續把西西作品發展成音樂創作，下一個目標，是《我的喬治亞》，「當中的超現實元素，還有童趣，放在歌劇中可能很適合，就像莫札特的《魔笛》一樣。」把一個偌大舞台布置成玩具屋，只是想想，也覺有趣吧。

（原文刊於2021年3月11日香港《星島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