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私校經驗(3) 抽菸

我教過的學校有男有女，要說哪個學校完全沒有學生抽菸，我是絕對不信的。最多就是抽菸的比例少一點而已。

學生抽菸總是會被教官抓到，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奇怪，因為學生抽菸是一種社交行為，也是一種模仿行為，所以經常是有慣性的。如果擺脫這些慣性就很難抓到，偏偏那又是不可能的。

我到大私校這年正好是菸害防制法推行得如火如荼的當口，學校被列入禁菸場所。菸害防制法立意雖好，但剛開始施行的時候可是怨聲載道，因為抽菸的不只學生，還有很多老師也是老煙槍。

我就是其中一個。不只是我，當時坐我左邊的鐵拐李老師，對面的主任許老師，旁邊的大頭吳老師都是從大學生一路抽到高中教師的資深煙槍。當時校園已經不許可抽菸，更別說是教師辦公室了。每天早上與下午各有一節比較長的打掃時間，煙槍派教師們群集到校門口，因為菸害防制法明確要求不可以在校園裡抽菸，所以大家就充滿儀式感地跨出校門一步，站在校門外面抽。當時站在校門口抽菸的人不只多到可以打麻將，還多到可以踢足球。裏頭除了我們這些教師之外，也有教官、工友、職員、技能教師，喔對了，還有女教師。不要被既定印象洗腦了，以為女教師就是穿著職業套裝、黑絲襪，留著長髮，嗲聲嗲氣說話的腳色。要在這些衝動的孩子面前鎮得住場子，多得是你想不到的狠人。

所以在那樣的環境下，煙槍派教師要戒菸，基本上難度很高。因為這除了生理的癮之外，還有心理的社交層面。誰也不願意人脈就這樣斷了。

對學生來說也是這樣的，所以不要說學生戒菸容易，他們也面對社交的難題。

我記得有個很厲害的慣竊，改邪歸正之後做了防盜鎖的研發者，研發出來的門鎖難以破解，因為他本身就是高手。這跟做防毒軟體的工程師多半也會寫病毒一樣，會抽菸的教師本身多半菸齡不短，憑這經驗來抓抽菸，通常十拿九穩。

學生抽菸的地方其實跟教師一樣是受限的，因為校園裡就是不准抽菸，管你是誰。他們又不能跟老師一樣跑到校門口外面冒煙，在校內就要躲著。學校裡還有哪裡能躲？哪裡能快速扔掉菸蒂？

教室是不可能的，實習工廠因為安全問題嚴禁煙火。能滿足上面那些條件的就只剩下樓梯間、走廊轉角這些視線死角，或是花圃，有樹可以擋視線，有花盆可以扔菸蒂，細心講究一點的還可以埋起來。

還有更受歡迎的黃金據點，就是廁所。廁所對學生來說真是太重要了，除了可以解決大小便的生理需求之外，還可以換衣服，更可以幹架決鬥跟抽菸。尤其是打掃的時間，幾個人把風，輪流進去，抽完直接扔在便坑，一拉繩子，菸蒂嘩啦啦地都沖走了。

我曾經勸學生不要在廁所抽菸，因為廁所是屎尿溷集之地，在裏頭一吸一吐，怎麼想都覺得不太衛生。學生表情狡黠地回我：

「老師啊，你不懂。就是因為臭臭味道很重，才不會被抓到。」

學生老說我不懂，其實我怎麼不懂？他們抽菸，我也抽，他們是高中生，我也當過。只是菸味這種東西就跟屍臭一樣很難完全去除，不管是刷牙還是洗澡，不論是口香糖還是漱口水，都是當事人自己覺得天衣無縫沒味道了，旁邊的人可是聞得清清楚楚。

就這樣，抽菸的學生一次又一次被抓到，他們想破頭都不知道為什麼，直到他們也開始抓別人抽菸。

後來我戒菸了，失去了所有在門外的朋友。我徹底體會到脫離一個圈圈，在外面打招呼，不會有人理你。

喔，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我寫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