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5:Neutral zone

大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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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情感裡,我是不是也太執著於那些“重大標準”了呢?也許不是世俗意義上的物質或其他條件,而是那種清晰可見的被看見被理解,但那些是否也有一定的迷惑性呢?

我是個在情感上有些精神潔癖的人。在一些必要的場合,我可以非常scocial,調動出身上每一寸細胞,但我知道那個狀態下的我是一種應激性的假裝,一種完美融入這個社會期待的主流人格。正因為這種消耗,我需要在我畫定的私領域裡面保持一種純淨性,那種純淨就是所謂的“被看見”。

但這種看見太難了,主要是因為我是個擅長穿上迷彩服的人。我的伴侶形容我是卡卡西,我的技能就是用對方的行事方式來行事,已變成和ta們更接近的樣子,這有時已經內化成了一種下意識,我並非有所圖,或者想討好,只是深處其中的不得不。

於是每當有人能一窺我假面下面的真實,哪怕只是小小一角,我都會產生由衷的感激,因為ta們願意短暫為我停下來,撥開雲霧。年少時我常會把這種看見錯認為愛情,但後來發現原來有些看見並非心有靈犀,而是也有人對我使用了卡卡西技能。

在漫長的二十代,我東奔西走,在很多人的看見與誤解中慢慢拼湊出一塊塊自我,而我發現的最重要一件事就是,我太習慣壓抑情緒了,甚至識別它都是需要力氣的。

這也成為了我親密關係裡的一個永恆的難題,怎樣完全卸下武裝,不用卡卡西式的策略反覆進入同一條河流。

但這很難,了解自己好似難的,交出自己時更難的,甚至有時敢於面對自己逃避的一面也是。

這也是我當下這段關係一些痛苦的來源,我們像彼此的鏡子,互相映照出自己平時不想面對的交流。有時我想“看到”或“被看到”真的是一件好事嗎,做幸福的豬難道不好嗎,為什麼要做注定要日益清醒思考著的人類呢?她是一個太陽般溫暖耀眼的人,有時會讓我覺得處於近處的陰影下,我羨慕她可以找到為之奮鬥一生的使命,我敬佩她的社會參與,我嫉妒她靈活的工作時間,和善良的同事工作,我甚至偶爾會陰暗的假設,如果她身處於我這樣的溝渠,還可以仰望星空嗎,或是被洪流沖垮隨波逐流呢?而這時我又會檢討自己的狹隘,然後繼續在套子裡現實的活著。

她曾問過我,是否覺得她privilege,我常面對這樣的兩難,我知道心中的回答和更有利於關係的回答,我該選擇一次次撞擊那種不同一次次看見和被看見嗎?還是難得糊塗,偶爾卡卡西。但在她面前,那種被看見讓我無處遁形,甚至一些我自己的意識都沒有看到的部分亦是她先發現了異常。

公平的是,反之亦然。我也剛好看到了她身上的彆扭和擰巴,那些太陽下拼命想藏起來的地方。有時候我想,兩個敏感的人在一起究竟是幸運還是一種磨損易消耗。我們喜歡討論,對話,爭辯,上升,我們的觀點被看到了,敏感被看到了,但為什麼我卻覺得情感上總還是有些痛楚和疲憊呢?

今天和朋友聊天,她說了一個有趣的概念叫Neutral zone。人們總喜歡用一些重大節點來標記人生旅程,工作,結婚,生孩子⋯⋯那些在一個和另一個節點之間的時間就是Neutral zone。其實很多時候,那些重大的節點只是一個階段性結果,而真正潛移默化實現這些變化的恰恰是這些Neutral zone。我想,在情感裡,我是不是也太執著於那些“重大標準”了呢?也許不是世俗意義上的物質或其他條件,而是那種清晰可見的被看見被理解,但那些是否也有一定的迷惑性呢?理解你的觀點,三觀一致,但為什麼在相處中感到不適呢?也許恰恰因為那些看見都太容不得沙了吧。

也許那些掌握了彼此說明書,並願意用對方角度去理解去思考去行事才是那些關鍵的Neutral zone吧。在那些曖昧不明的區域裡,沒有更加光亮,而是一抹暖暖暗黃的光。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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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鹿港漂十年,倫敦重新漂流。前記者,现ESG从业者。 欢迎来到曳尾于涂的小小树洞,用紀錄作為抵抗的方式,记录附近也记录人。 微信公众号:曳尾于涂 播客:小宇宙,apple podcast-曳尾于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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