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目島隨想－一段演化論的歷史

同事有個頗令乃父得意的小兒子，聰明乖巧、品學兼優，參加各種科展競賽常有優異表現。最近甚至可以出國比賽，地點在印尼的龍目島。

同事問：有沒有人知道「龍目島」，那邊怎麼樣？

我是知道龍目島一些事情，但對於陪公子比賽可能沒有什麼幫助。

龍目島在峇里島的東方，與峇里島只隔著一道窄窄的海峽，其文化不像峇里島那麼豐富多元，也不是舉世知名的觀光勝地。但龍目島是一個偉大思想誕生的靈感之地，有機會我也想去看看。

「演化論」是近世重大的思想成就，今人咸認是達爾文發明的理論。事實上，達爾文或許是早些年就有演化論的概念，但他保守的性格及畏懼教會的勢力，遲遲沒有發表。

於此同時，另一位年輕的學者華萊士（Alfred Russel Wallace），也在馬來群島的冒險生涯及獨立研究中，發展出演化論的概念，並寫了一篇文章投回英國。

如果華萊士的這篇文章就這麼刊出了，那麼史冊所載演化論的發明者可能就是華萊士，而非達爾文。然世事難料，華萊士這篇文章寄給了虎克，虎克是達爾文的好朋友，他知道達爾文研究這件事好久了，如果華萊士的文章先行刊出，那麼達爾文多年的心血或將付諸流水。

所以虎克就將華萊士的文章壓了下來，趕緊通知達爾文，叫他不要再藏了。於是乎，就在虎克見證下，華萊士和達爾文的研究就在倫敦同時發表了。當時名重一方的達爾文穿著西裝站在虎克旁邊，沒沒無聞的華萊士則是繼續泡在東南亞的熱帶雨林裡。

達爾文是世家子弟，家資富厚，早些年搭乘「小獵犬號」環遊海宇時，在加拉巴哥群島觀察到奇異的生態物種，引發了演化論的靈感，研究多年。

年輕的華萊士則是個窮鬼，以採集珍禽異獸作成標本賣回英國謀生，他在馬來群島（即今日的印尼群島）採集過程中，也獨立發展出演化論的概念。

兩人都是在「島嶼」的研究中，發現「演化論」的契機。

島嶼是一個與外界隔離的環境，物種長期在此封閉的環境中繁衍，久而久之就演化出適合該島嶼環境的物種，與其他地方大異其趣。

換言之，孤立的島嶼，就是天然的演化實驗室。達爾文、華萊士就是在島嶼的生物採集過程中，先驚覺於島嶼物種之奇形怪狀，再發想出物種是因適應環境演化而來的概念。

峇里島和龍目島面積相當，緯度相同，只隔著不遠的海峽對望。

華萊士卻在從事標本獵人的生涯中，發現這兩個島上的物種幾乎完全不同。年輕的華萊士也許會思考，為什麼上帝要在兩個鄰近且環境相似的島嶼上，擺放完全不同的物種呢？這是上帝在開玩笑嗎？

這其中....是不是存在一個道理？

關於這個問題的結論，我們今日已經很清楚了。因為峇里島和龍目島上物種的祖先不同，凡是不能自行渡過海峽的物種，都在各自演化的結果下，形成完全相異的生態。

此外，華萊士還發現，峇里島的物種和中南半島的物種頗有相似關連，龍目島則否。龍目島上的物種竟與遙遠的澳洲有些近似。

當時「板塊漂移理論」尚未提出，華萊士卻經由博物學的觀察研究，大膽假設峇里島、龍目島這兩個島嶼，在千百年前各屬於不同的大區塊，是後來才移動到靠在一起的。

這個大膽的假設於今日已證明為真，足見華萊士當年確有洞見。

同事帶著小兒子勇奪金牌載譽歸國後，說起龍目島上的五星級飯店頗有好評，似頗適合渡假，遊客不多，大部分是歐美人士。

我想，那些西方人應該是懶得和峇里島上的亞洲遊客擠，才跑到龍目島去享受赤道的陽光。日頭赤焰焰，大概沒人是去追想百年前被達爾文搶走光環的華萊士，才到此一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