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網絡無線工程的困局

筆者自大學畢業後進入流動網絡無線工程，曾在營運商及設備生產商工作過，轉眼間快十年了。剛入行時仍是3G泡沫後期，大家還未感受到手機上網的用處，行業仍然為早年3G的過度投資感到苦惱。之後 iPhone 的出現，令大眾漸漸感受到手機上網有何用處，數據業務開始急速上升，行業走出了困局。3G的擴充，3.5G的網絡提升，4G網絡建設，4.5G速率競賽，這行業繼2G後再次進入急速發展期。在這十年中，我曾參與過網絡建設、網絡監控及營運、設備配置、實驗室測試、規劃設計等不同崗位，雖然是集中在無線範籌，但總算接觸了不少工作類型。

在外界看來，這行頭前途一片光明，生機無限。每當我告訴朋友其實整個行業都在萎縮、在凍結、在裁員，一片愁雲慘霧，大家都感到難以置信。筆者在這裏與大家分享一下這行業在香港面對的困局，希望拋磚引玉聽一下各方朋友的見解，交流一下。

1. 網絡建設的週期與人手問題

流動網絡工程—尤其是無線工程—所需要人手，往往有很大波動。以香港為例，每間手機台約有一千至二千個基站，每個基站都有運算設備、電磁波處理設備、天線等，而背後亦有光纖傳輸網絡，連接機樓的中央處理核心網絡，再連接其他電話服務商及互聯網。過去的網絡換代都大約相隔十年，九十年代初建設2G網絡，2000年後開始建設3G網絡，2010年後開始建設4G網絡。建網大約需要兩至三年，這兩三年人會需要大量人手，及後營運網絡所需要的人手就會大幅減少。網絡商及設備生產商經過過去二十幾年的經營，已充份掌握這種人手需求的變化。在剛過去的4G建網期，業界已大幅減少增聘固定員工，改為將建網工作外判。現在4G建網結束，5G仍未到來，整個行業都已凍結，暫停招聘，甚至裁員之聲四起。這亦是行業不斷催促5G盡快啟動的原因，希望縮短過去相隔十年一次建網的周期，但可以預見將來5G建網只會更大比重是採用外判形式完成。

2. 網絡營運自動化

4G網絡對比3G的差異，有一項是用家不會感受到的，就是大力推動網絡運作自動化。在4G的網絡架構設計中，加入了很多對自動化的支持，各種網絡設備的溝通更為全面，手機亦可以上報無線環境資訊幫助網絡優化。如此下來，很多過去需要人手進行的工作，都漸漸變得自動化。所以近年業界面對的人手縮減，除了4G建網結束之外，還要加上營運自動化帶來的影響。如果將所有自動化都付諸實行，現在建好基站後，一切配置其實都可以自動完成，之後基站亦可以在運作時不斷自動優化，亦可以自動監控網絡狀態。換言之，需要的人手就只餘下需要勞力的安裝工程工作，以及少量工程師去鑽研有特殊問題的個案。幸好現時網絡商對全自動化仍有戒心，否則人手縮減會更快。而隨着4.5G速率競賽的出現，網絡商要研究各種網絡提速特性的配合與應用，這方面仍需要工程人員去研究及測試，亦支撐了部份人手需求。但是5G將會更全面支援人工智能的應用，到時候不可避免地會對網絡營運人手有更大衝擊。

當年與筆者同時期入職的朋友，絕大部份已離開這個行業，甚至離開香港。而我，亦活在不斷裁員的陰影下，每逢月初就會有些電子郵件被彈回，說「收件人不存在」，就知道又有同事不幸被選中了，不知何時何月會輪到自己。就算能撐到一兩年後的5G建網，也幾乎可以肯定沒有運氣能再撐到6G。較為醒目的朋友，已轉移到其他有些近似的產業，例如軟件開發或無線裝置開發等，然後再尋找新的路向。

打個比喻，流動網絡工程就如一隻股票，我們投資了十年、甚至十幾年的青春，近年看着股價不斷下跌。有些朋友已經選擇止蝕離場，轉到其他行業。而仍然留在這邊的人，仍然期望這隻股有翻身的一日。5G究竟會是大翻身，還是另一個強行催谷的泡沫？我不敢抱太大期望。

以流動通訊而論，近年的發展趨勢展示手機產品往往比網絡更為穩定，沒有建網期之間的幾年真空期，無論何時何月都會有人買手機。而邁向5G及物聯網時代，網絡終端的類型會不斷擴大，不再局限於手機。很多人都在期待着，究竟物聯網何時會出現急速發展的轉捩點，何時會真正普及應用起來。我想，這或許這會是同業的一個出路。

圖片來源：
https://pixabay.com/en/termination-cease-and-desist-letter-2473879/

原文載於筆者網誌 https://hkxforce.net/wordpress/4679